《美人恩》第九回 桔梗2
头陀知道他心性,强他所难也没什麽用,於是塞了个老葫芦到司徒章手里,嘱咐道:“这里头是雨露丸,最是合适养气补血,给他每日清晨用上一粒,再按规矩吃你师父配的药,保准还个囫囵人儿给你。”
司徒章接了,随便道了声谢,兀自往住所去了。头陀看他走远,才回过身来,不想背後站著苦道人,眉头微戚,很不高兴。头陀心里暗叹,方才刚支走了小的,这老的还得应付,心念动处,哈哈一笑:“这孩子虽是大了,还是个倔脾气,跟你这师父生生一样。”
苦道人道:“你拿我的药去作好人,回过头还嫌这嫌那,他那无赖嘴脸与你一般,亏你还好意思怪我。”说罢他也扭头走了,留了头陀一个站在院中间,真是哭笑不得。
独自回到下处,司徒章见卿明坐在廊下饮茶,同席的是个老道士,不但是他认识的熟人,说是救命恩公也不为过。那老道士看见司徒章大步走来,忙起身相迎,两人双手相握,顿时感慨万千。司徒章道:“未曾先去拜望冯老师,真是罪该万死。”
那冯老师慈眉善目,别有一番方外气韵,他上下看了看司徒章,感叹道:“十年不见,我家小哥儿居然成了人间麒麟,倒让老头子睁不开眼啦。”司徒章忙道哪里哪里,脸上不禁起了红晕,冯老师看著他只是微笑,直到他面色如常才接著说:“方才老朽进去看过里面的哥儿,他这伤算不得什麽,将养得当也就好了。只是这身子里积累的毒忒多了些,一下子喷了许多出来,倒比外伤厉害许多。”
司徒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秦绍阳,便急问道:“冯老师到此,莫非是师父的意思麽?”
老道士摇头道:“你师父最讨厌我,不杀我原就不错了,哪里会来找我?”他用下巴指指卿明,道:“我路过这边,见这小哥满面愁容,所以多事问了几句,方才知道你带著情人来此歇息。话说回来,你从哪儿找了这等妖精,连我老头子都差点被迷了去。”
司徒章听他说得滴水不漏,即便不信也难,便直问道:“你说他积累的许多毒,究竟何意?”
老道士道:“我探他脉象,其中乱七八糟,沈屙早种,也不知他命大还是什麽,居然活到成年,倒让老朽长了不少见识。”活到这边,他突然面露怪笑,“你未见他腰上腿上都是刀痕,连肺眼上也被扎过几刀麽?我曾听说海外有怪法,以外伤为代价克制内毒,他身上伤痕累累,莫非正是此术?”
司徒章眉头微皱,道:“哪个是他情人?莫非连冯老师老糊涂了麽?”这冯老师住在鸡鸣山深处,平日以炼丹度日,医术修炼远非他人所及,司徒章在鸡鸣山时多有他照拂才有今日,自然对他诊断深信不疑,“我与他不过是朝中同僚,不知道他身上这伤那伤,只是若他死在当前,怕对社稷不利,还请冯老师多多费心。”
老道士呃了一声,又上下打量了司徒章片刻,才道:“朝廷社稷与我何干,既然不过是区区同僚,老朽还是改日来访好了。”司徒章後退一步,冷笑道:“冯老师走好,在下就不送了。”话音落处,他掉头就进了屋,把冯老师和卿明撂在院里相视苦笑。
司徒章径直走到里间,只见秦绍阳横在地上,双眼紧闭,面孔朝上,身下一大片水迹,不知是何物。司徒章来到秦绍阳身前蹲下,用手去摸他额头,触手滚烫,怕烧得不轻。总不能就这麽让秦绍阳躺在地上,司徒章叹了口气,正要伸手抱他上床,却不想被他一挣,竟脱了身去。
“不要,”秦绍阳迷迷糊糊,有些口齿不清:“尿了,脏。”
司徒章原先没有觉得他是说昏话,只当他真醒了,害臊闹的,便道:“我叫人弄些水来洗洗,你先躺在床上,好麽?”秦绍阳糊里糊涂嗯了声,还是不让司徒章抱,他大概想扶地爬起来,不想脚底一拌,又趴倒在了地上。司徒章何时见过秦绍阳如此狼狈,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楚,他一把扯了那身子入怀,也不管尿水粘了满身,只低声劝慰道:“尿了有什麽要紧,洗干净便是,我知道有处温泉就在屋後,一起泡泡也好。”秦绍阳本就不清醒,身体软成一堆棉花,他对司徒章的话似听非听,只管由他去了。
宅後面果有一眼温泉,不知什麽年头被人所得。游龙观在上头盖了顶凉亭,用琉璃围了三面,剩下一面种了丛修竹,权当门面;亭里雕了个汉白玉的水槽,正扣在泉眼上,槽边留了处石榻,上面刻了仙鹤白云轻松修竹,颇有雅趣。
司徒章先去拔了塞子放出热泉,再回屋抱了秦绍阳出来,半路上突然起了细雨,合著山风习习,弄得司徒章通体舒畅,方才稍露的焦躁也去了大半。进到亭里,司徒章把秦绍阳脱个精光,放在石塌上便要看个究竟,他果然在肺眼找到十几处扎痕,个个赤红如血,很不寻常。
“你这下该信了罢,”冯老师已然跟到这里,靠著柱子与司徒章说话:“这美人是什麽来头老朽不便问你,但有一句要说在前头,”他见司徒章不声不响拧了毛巾给秦绍阳擦洗,触手小心,竟透著万分的珍爱,“这八成是个妖孽,专到人间取男人性命,若是日後把你连皮带骨吃个精光,莫怪老朽没有提醒与你。”
司徒章听冯老师说得难听,心里也是似信非信,但此时放著秦绍阳不管,由他溺死在自己血液屎尿之中,却是舍不得。“冯老师说得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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