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墨笑道:“今日才十四,月已经这么圆了。”
苏纪白漫不经心,道:“差不多该这样。”
林祈墨轻轻一叹,道:“小白,你是否还记得,那日你问我是否等得到十五满月?”
苏纪白心中一动,淡淡道:“嗯。”
林祈墨笑道:“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苏纪白放下手中酒杯,一言不发。
林祈墨长长叹息一声,道:“怎么办,小白,不用等到十五,我的月中已全是你一人。”
苏纪白忍不住笑,戏谑道:“林没墨,你喝多了,看不清楚呢。”
林祈墨翻了个白眼,道:“小白,你何必煞风景。”
苏纪白故意装听不懂,道:“是吗?我只喝了一杯酒,按理说应该比你更清醒。”
林祈墨道:“‘按理’说是这样,但实际情况不是。”
苏纪白摇头道:“你无法说动我认为你比我清醒,不是么?”
林祈墨无奈道:“是。”
苏纪白笑道:“所以,我说你看不清楚,并未说错。”
林祈墨笑道:“我说你煞风景,也没说错。”
苏纪白仍是不管这句,自顾自笑道:“我看月中明明都是你林大公子的那张臭脸,你为何说是我呢?”
他说这句话时,毫不遮掩,表情带着丝狡黠,又天真得好像一本正经。
林祈墨骤然心生暖意。他明白,让眼前这个看世界永远带着清冷戏谑目光的人含笑说出这样一番话,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全身心的,信任与亲近。
林祈墨伸出手,抚上苏纪白苍白的脸颊,迟疑片刻,渐渐下滑。
苏纪白垂下眼帘,目光随着手指而动。
林祈墨轻声一笑,趁此机会揽住他,向后按在床上,双唇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苏纪白对上那双变得如同醉酒般的细长眼眸,微微挣开,脸色潮红,喘息道:“林没墨……”
林祈墨用手堵住他继续发言,邪笑道:“小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不过,一我比你经验丰富,二我比你力气大,三我比你高,四我比你能喝,五我比你年纪大……所以,还是你躺着吧。”
……
晨曦微露。
月想必只剩下淡淡的影子。
但眼前的眉眼依旧清晰。
林祈墨毫无睡意,深深凝视身旁倦极而眠的人。那人睡梦中少有地未曾微微蹙眉,平静地吐息声沙沙地吹在耳畔。好似一种用干燥的指腹轻抚细腻的毛毯的温暖。
海藻般的黑发一丝一缕地散开,缠绕,还有一小撮被林大公子拿在手中把玩。
林祈墨眼前出现某个模糊的画面。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目光冰冷,手持短刀,一身几乎破碎的白色衣裳染得鲜红。他淡淡地看着倒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仿佛事不关己。脸色却苍白如死。
而今,十年之后,他却勾起一个笑,对他说:“不一样。”
他错怪了他,怀疑他,甚至动过杀他的念头。他却毫无条件地原谅了他,并对他说:“不一样。”
天下间有成千上万种情感,皆不一样。
林大公子却明白,自己所想要的,就是这样。
(终)
59
59、尾声 ...
“先夫白岩之墓,妻,关氏立”
这是长安城郊一处冷清绝壁,孤零零地立着块石碑。石碑是新打磨的,棱角与凹字处发白。
一位素衣女子正形单影只跪在铺满白雪的坟头,将手中篮子里的祭品一一摆在碑前。
她呆呆地来回注视着碑上那一行字,对远处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毫无察觉。
林祈墨将马拴在松树干上,叹道:“是她。”
苏纪白并不说话,只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关婵的脊背正在发抖,抖得就像正在被筛的米粒,毫无所依地上下跳动。
他知道她这是在哭。
林祈墨并没有上前的意思。直到过了很久,直到关婵擦干眼泪凄然离开,他才从这一片林中走出。
他并不是害怕见到她,相反,他只是知道关婵害怕见到他们。
待见到石碑,林祈墨喃喃道:“白岩……”
苏纪白淡淡道:“是他。”
林祈墨道:“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宋新雨为他们取名白岩、白萝,想必有此用意。用情至深,却至死无法得报,其中之恨,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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