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也太忙了,我都没怎么见到你。”兰祈不以为意,又取来一张新帖,凝毫于上,似乎在思索这该写给谁,一边还分心和自己徒弟说着闲话。“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只怕你又得出去跑一天了。”
苏枚苦笑:“师父,这不时间紧事情多么……”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陪我耽误你的事了?”兰祈轻哼了一声。
苏枚欲哭无泪,这……这是谁的事啊?!
“还是说,你在躲着我?”兰祈又写完一张,丢到一边让它晾着去,不经意道。
苏枚手下的墨条又往旁边滑了出去。“师、师父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呀。”
兰祈笔往旁边一丢,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弟子:“不是就好。”
“……当然不是。”
“就算成亲了,我也还是你师父。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不用有什么负担。”
苏枚乖乖点头应是,心里却更黯然一层——师父,不一样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婚期前一日,是该去迎亲的。十二楼毕竟不在姑苏地界上,所以兰祈提前了一天出门。看着向来素锦白袍的师父换上大红的喜服,周围人吉祥话不停的说,各个都乐呵呵的样子,苏枚也跟着一起笑,一起说。本来就谪仙般清雅脱俗的男子,被这大艳大俗的红色一衬,虽依然是眉疏目朗,丰神明秀,却似乎不再那么飘然离尘遥不可及了。
“陵水。”兰祈在人群中遥点自己徒弟的名字。
“弟子在。”
“你真不随我一起去?”兰祈看着自小就喜欢粘着自己跟进跟出的少年,再三确认道。
“师父见谅,弟子还是留下来帮徐爷爷迎接师伯吧。”苏枚略垂首,看着兰祈红袍下摆说道。兰祈的哥哥——十二楼副楼主兰未昨天飞鸽到,说是今日抵达,还带了很多礼物、货物,以及诸多伴当需要安排,而徐老管家年老体弱,所以苏枚自告奋勇留下来处理一切事宜。当然,这不过是明面上的说辞,实际原因是苏枚不想去,真、不想去。
兰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后吉时到,一干人笑着闹着,前呼后拥地出门去了。看着瞬间空落下来的大堂,苏枚轻叹了口气。
“苏少爷,今日你可得把自个儿的礼服试好了,明日楼主迎亲回来前还有时间改,不然怕得误事。”楼中最泼辣的绣娘把一叠崭新的衣物不容分说地砸到苏枚手里,“楼主可是亲自吩咐的,就怕苏少爷您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
看着醒目到刺眼的红色,苏枚忍不住再度苦笑,师父,您的温柔,总是来自出人意表的地方啊……
当天傍晚,果然兰未大包小包吆五喝六地回来了。在好一顿鸡飞狗跳的忙乱之后,二更敲过,总算把人都安顿好。苏枚回到自己的屋子,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然而精神却很好,旺盛得几乎可以把屋子全拆了再造一遍——如果体力足够的话。这种情况直接导致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三更,还没有丝毫睡意。
既然睡不着那就别折磨自己。苏枚披衣出房,却赫然发现天地一片皑皑——竟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来。想来也是,已近腊月,这场雪算来得迟的了。都说瑞雪兆丰年,对于师父的亲事来说,也是个好兆头啊,老天爷真给面子。如此想着,心里却更郁郁如慌,少年轻轻跺了跺脚,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开,如一道青烟般无声无息地掠向厨房那边的院落。
夜深人静,片叶不惊。苏枚驾轻就熟地从厨房里摸出一坛状元红,连同几枚杯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酒虽冷,但滋味犹佳,几杯下肚,更只觉心头一团火跃跃欲冲云霄。苏枚一时兴至,一声长啸,抓过壁上挂着的长剑,龙吟之中镜水出鞘,舞起一团雪光,径自没入漫天飘雪之中。可怜镜水之名本来自“明镜止水”,如今却也不得不陪着自己主人撒上一回疯。好在他的住处紧邻兰祈,和其他人相去略远,倒也不怕惊扰了别人。
一轮快剑之后,苏枚仰天而立,默然片刻,再次使出的剑招却陡然一变,写意挥洒,凝而不发,大气端然。同时口中清吟道:“何如杏花雨。恰薄烟欲湿,霓裳若舞。流金隐嘉树。料人间应是,归来眉妩。经行前路。数芳菲、露含娇吐。这时节、且纵高歌,与我呼酒新故。”却是一阕《瑞鹤仙》,当年兰祈一剑动江湖时所吟词句。那时酣战未罢,“十二楼中瑞鹤仙,湖山一剑惊云边”的名号已然打响。
吟至换片,苏枚剑势再顿,陡然重起之时,又化作连天剑光,滔滔飞瀑,更卷起无数雪片,随他身形而动,一时间何为雪光,何为剑光,何为雪影,何为人影,浑然难辨。少年口中仍不绝吟道:“休语。月影群山,波文半袖,醉醒何处。浮生逆旅。谁曾识,谁之苦。道三春易老,千金或贵,换取一笑可否。算而今、水平天阔,不妨揖去。”
待最后一个“去”字如金石迸裂而出,苏枚手中长剑也随之脱手飞射,“铮”一声钉入院中老梅,透干而过,余音未绝,震下一树飞红,在皓皓皑皑的白雪之上分外妖妖灼灼。被剑势所拥卷的雪花顿时失了依仗,飘飘洒洒笼在少年的乌发青衫之上。
第二天,就是婚礼的正日子。从日上三竿开始,就陆续有宾客临门。正主儿兰祈固然不在,这迎门接待招呼寒暄的任务就落在了兰未和苏枚身上。兰未虽然旅途劳顿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但是苏枚看起来却比他更憔悴一些,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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