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伏伽劝他息怒,“不过就是给小吏们赏点樱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糊涂!同是少卿,他送了樱桃,我们没送,他这便是收买人心!”
孙伏伽愣了下:“有这么严重?”
“当然。你今天是怎么了?”戴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孙伏伽,率先走出门,朝隔壁去。
小吏们正高兴的把案件分类。有的还乐呵呵地主动跟秦远回禀,当时这桩案子发生的时候是何等情况,由谁来审理,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秦远边看边点头应和,显然小吏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有认真听。他越是这样,屋子里的这些小吏就越喜欢卖力地跟秦远讲。
戴胄进屋的时候,瞧见的正是这样热闹的光景。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大理寺的这些小吏们还能这么活泼。
大家都忙活着,戴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人看到他来。戴胄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屋子里实在是太闹了,这一声咳嗽其实没人引起多少人注意。不过离戴胄比较近的一名小吏闻声抬首,他看见了戴胄后,惊讶地喊出声。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所有的小吏都老实地朝戴胄行礼。
孙伏伽随后赶了过来,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他就去瞧秦远的反应,发现秦远正面带礼貌地微笑起身,邀请他们俩进屋落座。
“闹闹哄哄,成何体统!”戴胄冲这些小吏喊道,自然就忽视了秦远刚才邀请的话语。
小吏们都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是我让他们如此的。”秦远文绉绉地解释道。
“哦?难道秦少卿不知何为井然有序么?”
“当然知道。可我知道又如何,我还知道活泼热闹。没必要事事都要井然有序吧,集市就是热闹了才有趣,我这里也是热闹了才有兴趣。毕竟谁也没规定过,看案卷的时候一定要枯燥乏味地去瞧。”
这些小吏都是在为他办事,秦远断然不能由着他们被戴胄训斥。否则他以后在大理寺说话就会毫无威信,无人再为他真诚办事。
“秦少卿还真是巧言善辩,大理寺这么肃穆的一个地方,居然被你比喻成集市。”
“大理寺公堂确实是一个肃穆的地方,但我办公的屋子是什么样子该由我决定才对,戴少卿未免管得太宽了些。难不成是我屋子里的吵闹声扰到隔壁了?”秦远命小吏去隔壁听听看,是否能听到这边的闹声。
戴胄的脸色顿时就黑了。秦远这分明是话里有话!隔壁若听不到声音,他却特意找来,就说明他在故意观察且针对秦远。
“可能是大家处事方式不同,不管怎么样,最终能办事就行吧。”孙伏伽尴尬地从中调和一句。
他不敢说太多,他怕说多了被戴胄发现他已经‘变心’了。
戴胄无语地回看一眼孙伏伽。戴胄没打算放过秦远,转头继续质问秦远:“秦少卿刚才是不是分给这些小吏樱桃吃了?”
“戴少卿还真挺喜欢关注我的,是呀。”
秦远说最后两字的口气很特别,用‘是’肯定之后,俏皮地带了一个‘呀’。就这么轻轻的一个音,让戴胄感受到了浓浓的挑衅之意,且隐约觉得对方并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戴胄心中的怒火急剧上升,他赤红着脸,对秦远严厉指正道:“才刚我们怎么对你说的,我们大理寺崇尚清风峻节,禁止贿赂!”
“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或平级官员之间的赠礼,或许因为动机不纯,可称之为是贿赂。可是上对下无所图的单纯赠予,我觉得最多就叫赏或体恤。比如戴少卿家过年,一时高兴打赏些钱给下面的人,难道就称此举为贿赂么?我这还不是给钱,不过是分些樱桃给属下。这樱桃,据我了解,好像在市面上并不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何至于令戴少卿特意过来指责我?”
“你这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戴胄气地脸色更红,并纠正秦远例子举的并不恰当,“我在家打赏的不过是下人,这里是大理寺,是府衙,情况根本不同。只你送了这些樱桃给小吏们,那把其他官员置于何地。”
秦远默然,无奈地回看戴胄。
戴胄激动之下,又对秦远进行了一番斥责。明确地告诉他,在另两位少卿没有赠予的情况下,他单独进行樱桃赠予,就是小恩小惠收买下面的人心。
秦远表情毫无悔色,还轻微得扬了一下眉梢。
戴胄立刻抓住了秦远表情上的小动作,他质问他是不是不服,“若是不服,咱们就把这件事拿到圣人跟前好好理论!”
秦远恍然想起昨天长孙无忌特意来自己家,还告诉过自己,戴胄性子坚贞,脾气非常暴烈,喜欢犯颜直谏,是魏征的三倍。真没想到,现在他第一天上任,就被他幸运地给碰上了。
孙伏伽一直在旁默默地观战。他本以为秦远会吓得跟戴胄服软求情。毕竟这种事情如果闹到圣人跟前,而且还是他第一天上任,肯定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可是此时此刻,他发现秦远的面色从容,毫无惧色,他似乎从来就没在意过戴胄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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