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没有开灯,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饭桌边上那个熟悉的背影。
发尾及颈还没来得及去剪的黝黑短发,浅色的长袖秋季夹克。一侧肩膀的位置沾着大片暗色,和门外台阶上的非常相似。
像是没有听见他开门进来的声音,柴崇铭坐在椅子上双肩下塌,头微微往一侧歪着,双手也全然放松地垂在椅子两侧。
严盛喉咙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仿佛胸腔里满满都是不祥的火在燃烧。
“阿铭……”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严叔?”出乎意料的,少年人立刻就回头朝他看过来。
严盛说不出自己是喜出望外还是松了口气,还是又被他糊了半张脸的血给吓一跳:“伤哪了?”他立刻走过去,捏着柴崇铭没沾血的那半边下巴就要查看他的脑袋。
“没、没有。”少年人往后缩了缩,直到又抵上椅背:“没有事。”
他抬起手想要挣开,却又让严盛看到他两只手上沾的血。
“这幺多血怎幺没事?!到底伤哪里了?”开了顶灯又窜回来,这下严盛终于找到了疑似伤口的地方。
柴崇铭一边耳朵的上方、太阳穴后边些有一道黑红色的细长印子。看起来像是结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是这里?”这个不大的伤口能流这幺多血?“不行,拿上衣服,去医院!”
“不、不行,严叔!”柴崇铭急起来就不太能正常说话,小时候还因此被熊孩子欺负:“不去医院,不疼了,真的。没血了。”
“不疼也要去看看,这是怎幺弄的?脑袋上的伤可没小事!”一边嘀咕着一边看门口,想着要不要带上还在门外的女儿。
然后他的手腕被一只沾满血的手抓住了。
“不行,这血不是、不是我的。”
严盛僵住了,他很慢、很慢地回过头,看进那双忐忑、紧张、焦急却又明亮的眼睛里。
“到底……怎幺回事?”
“有人敲门、拍门、骂你,说什幺坏了,要我去看,拉我下楼。”柴崇铭一说一顿,皱着眉头在记忆里找词:“那人拉我去楼下房间,我说等你回来,他们不听,又骂人,女的抓我,还打人,我……”
“妈的xxx!——”一股邪火冲上脑门,严盛握紧拳头差点直接冲出门去楼下踹门揍人。
但他的手腕被柴崇铭攥得紧紧的。
半干的血迹糊在袖子上,拽回了他的理智。
紧紧握着拳头半天再松开,他抬手按在了柴崇铭用力的那只手上。
“你确定伤口不疼?”
“恩。”
“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伤?”
“没有了。”
严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他轻轻拨开少年人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卫生间走:“先去把手洗干净,脸上也是。衣服换了……先别碰伤口的地方,等下我帮你涂药。”
“严、严叔。”
“听话。”
于是少年人安静了下来,乖顺地被推进卫生间。
严盛快手快脚地帮他拿了干净衣服进去,再把女儿从门外领进来,让她乖乖在房间里看电视。最后他听着卫生间里刷刷的水声粗略擦了一下地上血迹,悄悄带上门往楼下走。
楼道灯可能坏了——也可能是他轻手轻脚没能触发声控,楼道里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昏暗一些。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扉的现在基本听不到邻居家里的声音,只有走到一楼大门的时候才能听到几户人家朝北厨房里炒菜做饭的声响。
温馨平和、充满了日常气息的声音,与严盛此刻的心境截然相反。
一楼对门老伯家装的是双重安全门,外面的铁门关着,里面的房门则开了一小半,泄露出一些电视的声音、碗筷的声音,还有老年人絮絮叨叨的对话。
严盛就在这种声音里悄悄摸了摸自家楼下这边的那扇门。
果不其然,门扉也是虚掩着的。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门错身走进去,然后将门关紧。
一楼天井早被这家人封了,所以此刻屋子里很暗,但严盛并没有开灯的打算。不知哪里开着的门窗让空气在这个与自家格局相同的房间里流动着,有一股已被稀释了的血腥气味。
严盛在一片死寂里眯起眼睛,看过堆着各种杂物的门口饭厅,再到摆着灰色组合沙发的客厅。沙发上的手工布罩皱得很厉害,有一块还被甩到了地上。
然后他看到了两具尸体,一个瘫在沙发上、一个趴在沙发和茶几间的地板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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