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款款行来的一双新人,各人心中俱是翻出不同滋味,却又统统暗赞了句实在是美。“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翌宁坐在席中饮着醇酒,心里没的便想起这句曲词来。蒙着盖头的新娘子纵是袅袅婷婷,仍被身边那人的风仪衬成一抹不太分明的影子。
寒风凛凛,烈酒上头,人人皆有些眼昏。喜婆引着新人拜过天地高堂,等到朝众宾敬酒这刻,却见翌靖先向太子举了杯。
树还未倒透,猢狲早已散得干净。太子原本坐在席中饮着苦酒,现下却有些受宠若惊,到了如斯地步,举座只有这个大哥还尊自己是个太子身份。他端正站起,饮下翌靖敬的酒,又亲自斟满一杯,回敬翌靖。
举止合宜,进退有度,便是待这失势的太子亦是尊重宽厚。座中众人纷纷在心里念了句好,原先投靠太子一派朝臣更是踏实几分,他日登极的若是这位,自家日子只怕会好过许多。
翌靖听着众人的道喜之声笑着敬过宾客,待到宴毕已是三更将至。他心中不快,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只顾痛饮着酒,现下送过宾客,进了园子里方才觉得头昏,便自靠着一棵桂树吹着冷风。
“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哥这是为谁风露立中宵?”翌宁嬉笑着慢慢走进园来,望着翌靖一身明红的喜袍扬在风里,缓缓晃成心中一道再堪不破的魔障。
“二弟说笑”,翌靖笑答:“大哥不过是吃多了酒,站在这里醒醒头脑罢了,这便去那赴千金之约。”
翌宁哈哈一笑,道:“翌宁捡尽心思帮大哥挑的这位王妃,大哥可还合意?听闻大嫂钟灵毓秀,出尘脱俗,只不知怎么得了个无情无义的哥哥,便是自家胞妹出嫁也不来道声喜。”
翌靖冷笑,“大哥早便嘱咐过,二弟只顾好自家便是,偏要替着大哥操这么些子闲心。”
“弟弟满心都是大哥,一提心便是大哥,哪日大哥将这颗心摘了去,便再不必担心了……”翌宁一张俊脸欺在翌靖眼前,歪着身子盯住翌靖看,但见他一双无情无欲的眼睛迎上自己的目光,满腔的烈酒彷如在胸中烧了起来。
二人离得近极,鼻息中的酒气喷在一处纠葛缠绕,翌宁凑上去狠狠吻在翌靖唇上,翌靖也不推拒。园子里雪风雪气,满庭黄叶漫落,此刻唇舌交缠,犹如烈火滚油煎炸着肺腑,翌宁爱极恨极,浑身发抖,只盼着将一颗心熬做血汤喂进翌靖嘴里,又望着将他撕扯成灰末尽数咽在腹中。
翌靖看着翌宁一双眼中神色癫狂,忽然狠狠咬在他舌头上,翌宁吃痛“唔”地哼了一声,复又欲吻上来。翌靖伸手推开他,却听翌宁冷哼道:“果真是无情无义,又何必娶他妹妹?倘若今日是大哥来喝弟弟的喜酒,痛心的只怕是别人,想来大哥对别人都是好的,却不知弟弟做错了什么,只合得着这一副冷面冷心?”
翌靖只做全没听见这些话,转身欲走,翌宁一把抓住喜袍的袖口去捉他的手,满脸凄苦道:“大哥可怜弟弟一片痴心……”
翌靖拂袖甩开他的手,道:“奇也怪哉,大哥说与二弟的话,怎么二弟全做了耳旁风?二弟既要旁的东西,自该将心收好放妥,人人统共只得这么一颗红心,倘若胡乱与人,苦的终是自己。”
翌宁厉声惨笑,目光如刀般一寸一寸刮过翌靖脸孔,“大哥便只会说弟弟,怎不瞧瞧自家胸膛?大哥莫要忘了,房中候着的美娇娘是弟弟替大哥挑的,大哥牵的马也是弟弟送的,宝马识旧主,不定何日将上面的人颠在地上,摔个头断血流!”
翌靖心神剧震,转身掐住翌宁的脖子将他抵在桂树上,一双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自与叶平在碧云山分手后,这桩婚事便似在两人心中扎了把刀,一碰便是鲜血长流,数月来两人默契非常,除却报往朝中的奏疏外再没通过消息。眼下听得翌宁这番话,翌靖恨痛已极,脑中一片空茫,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重了许多。
翌宁费力地吞吐着胸中的浊气,桀桀惨笑,道:“大哥今日千万将弟弟掐死,若是掐不死,这绞心剐肝的苦楚,他日弟弟必要让大哥也尝上一尝……”
这边厢翌靖还未答话,却见一人快步走进园中,疾声唤了句:“王爷!”
翌宁怪笑一声,“大哥快瞧,报丧的狗来了!”
翌靖只觉得三魂六魄瞬间被抽了个空,手中一松,翌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怨毒地死盯着二人。
若云见翌靖眼中直欲滴血,忙道:“王爷放心,小公爷平安无事!”
翌靖心头一松,始才发觉浑身脱力,脚步虚浮。若云忙上前扶住他,冷声朝翌宁道:“小公爷身担防务,怎可轻易离了军中,却不知哪里来的狗乱吠着吓人?上次小公爷‘误入敌手’已是吃了大亏,若非陈副将等人尽力周旋回护,只怕大营已被搅成一锅稀粥。这不知何处来的贼子果真厉害得很!”
翌靖口中轻叱了声:“若云,不得无礼”,脸上却挂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若云面露得意之色,又道:“王爷放心,那贼子伸在军营中的触手已被斩了个干净,从今往后再莫想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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