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应该还是……死了吧?
“哼,你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
直到听见这莫名熟悉的声音时,印春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正躺在一具棺材之中。那声音是从棺椁外面传来的,由于棺壁的遮挡,他无法看见对方的模样。
“你是……谁?”
“连我也不认得了,莫不是傻了罢。”
紧接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漂亮面孔从棺材的正上方探了出来。陌生是因为印春水从未见过这张脸,熟悉则是因为那眉眼间的神情与嘲意他已经接连看了好一阵时间。
“阿……印风?”
脱去幼时的稚气之后,印风有一张极为硬朗的面孔。剑眉星目,眼睛深邃好看,肩膀宽厚,当真是无比的英俊潇洒。
印春水暗中咽了口口水。
好看是好看,不过没想到连这样的人,都会被别人欠了情债。
“怎么,傻了,在发什么呆呢?”
印风又冷哼了一声,但还是伸手托起印春水的身子,让他靠着棺壁坐起身来。
“我这一觉……不会一口气睡了十四年吧?”
“嗯。”
“……”
“十四天。”
“……”
印春水突然有些怀念还没恢复原型的印风了,虽然背起来重了些,但那副恹恹的安静模样看起来要乖巧可爱的多。
“夏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魂飞魄散。你自己下的手,难道还不清楚吗。”
印春水默然。
他可以发誓,最初在夏沥附身的纸人上动手脚的时候,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有当真用上的这么一天。只不过和印道长在外面坑蒙拐骗的多了,所以习惯无论何时都给自己留下后手。
他更不曾想到的,是夏沥竟然如此决绝,让他连用此威胁谈谈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他动作快,现在魂飞魄散的应该就是两个人了。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能看到夏沥的记忆,甚至隐约感受到那绝望了一百年的情绪悔恨,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只要是碰上他,夏沥似乎就没经历过什么好事儿。
邬修筠间接导致他家破人亡,印春水直接下手令他魂飞魄散。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做出了与那曾经的邬修筠一般的恶事。也不知是不是这天道太喜欢捉弄人,让他记不起来的过去竟然一点点追上了他。
“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定下心神后,印春水先是注意到了印风身上更加浓郁的鬼气。
说到此处,印风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这里似乎有什么阵法,上次被那盗墓贼给损坏了,这才导致运转速度减慢。方才夏沥将它修好了,甚至加快了吸收鬼气的速度,险些把你的生魂也吸收进来。”
整座墓室中,最安全的就只有这座棺材,所以他才把印春水搬到这里来。
也难怪安灵犀没有派人把守此处,恐怕他也无法完全破除这藏在暗中的聚灵阵,又担心普通人待久了之后要性命不保。
“那这是你的骸骨?”印春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骷髅:“一百年过去衣物不腐,当真厉害。”
“……是我自己后来换的。”
印春水:“……”拍马屁拍在蹄子上了。
“方才你把我放在这棺椁之中,恐怕夏沥的魂魄我也吸收了一部分。”想到此处,印春水便有些头大。他可是正经生魂,也不知吸收了鬼气之后会不会变成个半人半鬼的妖怪:“你可有什么感觉,有没有看到什么他的记忆?”
印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但是我……突然知道该如何操纵这阵法了。”
说到此处时,印风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耗百人之命来给一人续命,即便他当年杀人如麻,也不曾做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再加上修建陵墓所需的财力物力,绝不是那时尚未稳定的南国所能负担起的。没想到他这儿子别的都没学好,倒是将他的暴戾继承后发扬光大,最后变得如此傲慢骄狂,一国之主的位置都不够,竟欲逆天而行。
刑天阵。
砍去百人头颅血祭,召来刑天的神魂,附着在他的魂魄之上。又以鬼气常年滋养,地脉之气在旁辅助,功成之后既得半鬼神之躯,与天地同寿,万年也不会消散。
所以他应当不再算是人,也不能算是鬼,而是个真真正正的……怪物了。
听过印风所述后,印春水若有所思道:“难怪只有夏沥不受影响,我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他当年并非被斩首而死,应当也是因此逃过一劫。不过他毕竟常年待在墓道中,受聚魂阵影响被吸去鬼气,所以一开始才会那样的虚弱。”
至于其它的死者呢?
印春水隐约有些一些想法,却不敢说出口。
现在想想,当初刚来翎王墓的时候,追着他不放的厉鬼……也没有头颅。
安灵犀修的是仙,又从何弄来那样厉害的厉鬼呢?
恐怕……都是在这墓中找到的、已经失去神志的魂魄吧。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殷王真不愧是个遗臭万年的昏君。
说来夏沥此生也当真是惨到没边儿了,本想偷袭将自己杀掉,结果不仅魂飞魄散,被聚魂阵吸收壮大了印风的魂魄,仅剩的那点儿记忆还为他们两人破解疑团做了嫁衣。
人之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夏沥则不仅死的方式憋屈,还异常的没有价值。
“既然你已经恢复,也清楚自己不是厉鬼,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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