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是否进行得还顺利呢?」
「还不错。也入手了几件有意思的东西。不过,没想到这个国家的行事作风竟然会拐弯抹角到这种地步。」
根据肯拉特所言,交易上似乎有着十分繁琐的规定与手续,若不能够恪守,原本能放行的东西也会变得不能放行了。同时,听说外国船只这方面的卸货也有重量限制。
「重量吗?」
「因为是乘风前进的船呐。货物的重量如果偏了船也会跟着倾斜。但是若将全部的货物一次卸下,又变得太轻了。如果不谨慎的卸货,就会对之后的航海造成麻烦。」
虽然运货卸货的人力十分充足,但评估状况就是船长的工作。透过通词谈话有时会使事情无法进行得很顺利,这状况听说似乎今天中午前就发生过了。
「——这个国家的信念,好像是无论人或物,总之先关起来再说。」
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深月扭过脖子仰望肯拉特。
将深月像是要盖住藏起来一般地拥抱住,那人注视着渲染上黑暗的大海。
「我的国家中,大家都戏称来这座岛就跟变成犯人没什么不同。能被允许居留的也只有这个小岛,若想要上陆地去除了目的地和行程事先就会被规定好以外,通词与官差也一定会跟着。因为不允许女性滞留,所以也只能将妻子留在祖国。听说也曾经发生过任期结束回国时,双亲或妻子都已经过世了这种事……也就是说,连海中的鱼儿都还要更为自由呢。实在是,死板得不得了。」
看着眨着眼的深月,随后他便以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其面颊。
「教导我这个国家语言的祖母,原本是这个国家的人。以跟外国人结婚为理由被放逐国外,成了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国家的人——那是在这国家,还没有像现在这般闭塞之前的事。」
对于这首次耳闻的内容,深月默默凝神倾听。在被凑近的气息亲啄眼际而阖上眼睑时,感觉波涛之声仿佛变得更加响彻了。
「『一次也好,真想回去。』她总是这么说着。还说想要让我看看这国家。最后,在没能如愿之下就去世了……我一直想像会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从平淡声音的深处感受到了苦涩的声响,深月不自觉伸出了手。
触上了察觉此事而俯视自己之人的面颊,像是要包覆住般试着将手放了上去。冰凉的肌肤自然不在话下,连貌似胡渣痕迹的扎手感,都教人爱怜得几乎落下泪来。
回忆起当初,向这个人借来的书本。
说是即使放在船上也没有人会看——尽管如此却还是收上船,留在手边。很显然一直珍惜保管至今。
——是从祖母那儿收到的书本,这个人如是说过。
对只知道肖像画上的母亲的深月而言,完全不知道所谓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事物。即使如此,对肯拉特来说,「祖母」是相当重要的人,这件事他却再明白不过。
黑暗中,微微一笑的肯拉特,握住了那摸着脸颊的深月的手,无视于深月那因手腕内侧被啃啮而惊慌动摇的肩头,这回是手掌的肌肤为之所舔舐。宛若压抑般地忍耐着那缓缓渗入肌肤的感觉时,连同腰肢一同给紧紧地搂住不放。
「虽然之前也问过了——想要搭我的船吗?」
在此般相互依偎下过了片刻之后,深月被对方低声询问。宛如要将额头叠上无法回答的深月般地偎近了脸,肯拉特再次说道。
「不想乘上我的船,一起旅行看看吗?」
过去能够坦然点头的言语,而今却好不容易才能对其含糊一笑。
只是一时的玩笑话。没有恶意,像是文字游戏般的词汇。连那种事也没有察觉,过去天真欢笑的自己的那份幼稚令人厌恶,令人羡慕。
这个人马上就要结束买卖,回到遥远的异国去了。在海洋遥远的彼端,一定有着殷切盼望其返国的家人在。
岛上的工作完结之后,深月就要被熟客赎身了。即使那儿是个比之花街更能自在生活的场所,但必定也是要在被框限下度过一生。
脑海中浮现的,是与千早一同望过,白昼时的海洋。在其中游泳的,鱼儿身影。
『那不行哟。如果不是淡水的话金鱼是无法生存的。』
想起了面对说想要将金鱼放生海中的深月,千早所回答的话。
『况且也不是能够度过寒冬的鱼儿,所以就一如既往地疼爱它们吧。』
是啊——再怎么说,金鱼毕竟是金鱼。
被温柔的环抱之下,深月静默地体认到。
身分也好立场也好,打一开始便是天壤之别。若这个人是优游于海洋中的巨大鱼儿,深月就不过是只只能绕着金鱼缸团团转的渺小金鱼。
即便再怎么向往宽广无垠的大海,金鱼还是无法生存于海水中。仅能够从被赋予的小小牢笼内,眺望着外头……
被低沉的嗓音呼唤了名字,察觉到对方是在等待着方才问题的回答,深月紧紧抱住了肯拉特。下颔被抬起,被吻上了舌尖交缠的亲吻的同时,深月仅是吟咏着眼前之人的名字。
『不想乘上我的船,一起旅行看看吗?』
就先记住这番话语吧,深月如是思忖。
——尽管那是,绝对无法实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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