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骏一把拉住陆之冉,道:“之冉,你快劝劝崇哥啊!”
陆之冉被薛骏扯着摇晃,苍白的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汪云崇伸手将陆之冉拉过来,搂在身边。
其余三人见状一愣,虽然知道汪云崇与陆之冉之间关系非常,但两人一向不愿张扬,此等在大家面前做出的亲密举动,当真是第一次。
韩承希心中如遭重击,已知汪云崇是下定决心了,当下扭头闭口不语。
“崇哥,你不管皇上了?”董之弦几乎是哀求道,“皇上视崇哥为肱骨,甚至是兄弟,崇哥怎能在此时抛下皇上一走了之?”
汪云崇有些痛苦地闭起眼睛,许久才重新睁开道:“总领一职,你们四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担此重任,并不是非我不可。”
“崇哥!”又是一声齐喝,此时四人已知汪云崇已然打定主意,语气之中皆是绝望。
“当年入十二卫,本只想得个不错差事,过随性日子,却未想锋芒太露,以致到如今境地。”汪云崇缓缓道,“我本是肆性之人,或许庙堂之上本就无我容身之处,命定而已,又何必勉强太多呢。其实说来也非坏事,若非这赐婚之事,我恐要再过许久方能悟通此节,到时只怕是悔之晚矣。”
韩承希、董之弦、薛骏三人皆是捏紧拳头。跟随汪云崇七年之久,各人心中都清楚汪云崇只要打定主意,断然没有再回头的道理,即使是弃官离开。当下不再劝说,各自攥紧了拳,生平第一次愤恨自己出身平凡,没有与权贵争斗的资本。
汪云崇见相处多年的兄弟如此,心中亦是疼痛交加,强掩下眉间的伤怀,扯出一如既往的轻笑,俯身对着四人深深一揖。
其余四人不知是呆住还是有意成全,竟全无反应,生生受了去。
汪云崇就着躬下身子的姿势道:“与大家相识已有整整七年,难得我五人如此投缘,真心结交至今,不想今日缘尽于此,是我辜负了大家。”
“崇哥,这是什么话,何来辜负之说?”
“就算无官无品,我们仍只认你这一个崇哥!”
“崇哥莫要说什么缘尽于此,我四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汪云崇抬起头来,璀璨的俊目耀着桀骜的精光,朗声笑了起来。
四人眼圈泛红,攥着拳的手中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笑声渐止,汪云崇长吐一口气,道:“明日我便去面见皇上,还请各位兄弟帮我一个忙。”
四人一齐抬头。
“帮我觅一匹脚程最快的马,等在华阳门外。”
夜近四更,韩承希、董之弦和薛骏已经相继离开。
汪云崇拉着陆之冉坐到小榻上,轻轻拉进怀里,道:“之冉,是我对不起你。”
陆之冉一直脸色灰白,一夜未说一字,此时听到汪云崇说这一句话,泪水霎时决堤,埋在汪云崇怀里拼命摇头。
泪水打湿前襟,冷冷地贴在胸前,那凉意一路沁进心底,汪云崇不住叹气。
陆之冉抬起头来,颤抖着双唇想说什么,但眼泪却实在止不住,声音哽咽得无法成话,伸手去抹,却忍不住又淌下泪来,只好一遍遍地用力抹掉,直把白皙的脸颊都擦得鲜红。
汪云崇将他的两手握过来,阻止他再这么狠狠擦拭自己的脸,胸中有些微痛。
陆之冉一向波澜不惊,天生的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的表情,只有在面对他汪云崇的时候才会露出。
汪云崇一度认为,能让他有那么几瞬的率性,是件好事。
而此时的陆之冉,依旧是恬静淡泊的脸,泪水却从秀亮的眸子里不断地涌出,明明已是哭得不可自制,却一丝声响也不闻。
从何时开始,陆之冉对自己的用心,已经深到如此地步了……?
汪云崇把陆之冉的双手贴在胸口,陪着他一起静默。
良久,陆之冉自哽咽的声音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崇哥……不要走……跟长公主成婚……至少之冉可以常常看见你……”
汪云崇心中苦涩,一夜对话,平日最为乖巧的陆之冉竟半句也未听进。汪云崇已知再大的道理此时说来也是无用,心痛地摸着他的头发,无言以对。
陆之冉眼中的泪涌得更凶,不断地用不成句地声音喃喃道:“崇哥……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汪云崇将陆之冉整个身子搂紧,仍旧不发一言。
清晨既至,竟是难得的晴空万里,未融的积雪映上初升的日光,让本来并未全明的天透亮了几分。
汪云崇皱着眉醒过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右手握空,陆之冉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昨夜陆之冉哭尽力气,倒在自己怀中就这么睡去,自己本是想就这么醒着等到天明的,却不想竟也睡着了。
舒展一下身体,真气运转一圈,汪云崇握了握拳,方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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