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主使御囿伏袭云端,多半该是祺王爷云肃。
可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推测中有太多情理不合的地方。
做为云端的心腹要属,祺王爷的势力多年来十二卫最是清楚不过,最鼎持祺王的,就是佟耀顶佐明兰这两位将军,这两个老将手中兵多权广,的确是硬实得很,但毕竟是皇家两朝重臣,在边关征战了数十年,这等谋反之事是断然做不出来的,而没有佟、佐二将的协佐,祺王爷又怎能如此一击即中?
再者,天下皆知长荣帝与祺王不合,云端这一个失踪,天底下怀疑是祺王所为的不知有多少,祺王会笨至如此,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汪云崇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眉心又再拧紧几分。
而且……本该是在秋季的围猎,为什么会被提早到这么个玄妙的时候,难道皇上自己一点警觉也没有么?
可是现在并不是细琢这些的时候,如果不加阻拦地让祺王顺利当政,且不论寻找皇上会越来越难,已经骑虎难下的祺王,极有可能就此横刀改朝。
如果,要立时回京的话,只能靠那个东西了……
“除了这封密笺,希还有什么话没有?”汪云崇抬头问向薛骏。
“没有了,倒是……”薛骏顿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另一纸封来,道:“列潇云往州驻那里送了一封信,说是给崇哥你的。”
汪云崇呼吸一滞,盯着那暗黄色的纸封半晌,这才伸手接过,展开信来。
没头没尾的简信,只正中一段苍劲却凌乱的字迹,竟也是匆忙之中急急写就。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将亲送汪兄火速入京,酉时三刻,见谅过时不候。”
汪云崇一把将那信连带纸封狠狠摔到地上,喘出一口浊气。
长荣帝失踪,身为长荣帝心腹的十二卫一定会在一夕之间被盯得死紧,这个时候若想立时回京,只有秘发而行,避开祺王视线。
曾是十二卫建制以来最年轻总领的自己,居然被这两个人一步一步设计至此。
更糟糕的是,除了依这陷阱而走,竟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是什么时辰?”汪云崇握住薛骏手臂,问道。
“酉时一刻。”薛骏极少见到汪云崇如此暴怒,加之听闻皇上失踪早已是慌了神,一时主意全无。
“该死!”汪云崇捏住右拳,浓眉蹙得死紧,凝神细思了片刻,忽的猛得推了一把薛骏,道:“快去叫上之冉,我们现在就走!快!”
薛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随即夺门疾掠而去。
汪云崇自石凳上站起,转身走进主屋,却在门槛前停了住,疾步回身捡起列潇云的信,走进屋中,取过案上搁置的青瓷茶杯,压在了正中的圆桌之上。
富丽堂皇的大船在白波慢涌的江中随浪浮动,船头一面黑底紫印大旗,紫墨描出一个隐约的蛇形,被江风猎猎一吹,恍如凌空游弋一般。
与这闲闲漂浮的大船不同,船上四处站了十几个远烈帮帮众,个个神情紧张,面带忧色。
侧舱中钻出一个魁梧大汉,沉着一张肤色棕黑的脸,走到船头向远处眺望。
浓红之中隐隐带上暗紫的天边阴沉一片,江面上被染上金红的白涛静静涌动。
“庄堂主。”一个帮众凑了过来,向那魁梧大汉道:“已经二刻一分了。”
“知道了。”庄虎青烦躁地吐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桅杆下,将那紫黑大旗收了下来,仔细地叠了个整齐,交给一边的随从。
担忧地又向天边的水面上望了一眼,庄虎青快走两步踱到主舱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许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已是近暮时分,主舱内尚未掌灯,夕阳渐沉之后室内又暗了几分,有些不甚明朗。
舱内的一张方凳上端坐着列潇云,慕容笛就势面朝列潇云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正不知在说什么。
由明至暗一时目力还无法适应,庄虎青一进舱内便见得如此景象,加之少帮主从不避讳在他们面前与慕容笛做出亲密举动,一时竟呆了住,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笛转脸过来,一对晶亮的眼睛在昏黑之中闪闪发亮,道:“劳烦庄堂主点个灯。”
“是、是。”庄虎青连忙应声,寻了烛台匆忙点上。
暖黄的灯光渐渐晕亮了整个主舱,庄虎青这才看清,列潇云的上衣已然褪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微闭着眼略蹙着眉。
慕容笛左手捏着一个翠绿瓷瓶,正自那瓶中倒出浅绿色的粉末往列潇云的肩窝处抹。
棕褐色的肌肤上,赫然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青淤,且愈发有泛红的趋向。
慕容笛紧了紧眉心,一边将那粉末轻轻抹开,一边道:“看这情形,怕是震到了经脉,你不老实呆上个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的。”
“南叠枫本来就……咝……”被揉到痛处,列潇云身子一颤,龇牙道:“他那功夫本来就不好惹,何况又是盛怒之下,这力道……”
慕容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拍手弹去附着的粉末,自他身上下了来,向候在一边的庄虎青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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