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一个极细小的“吱呀”声,朱红的窗棱被打开一角,三月春夜的凉风卷入些许,案上的灯烛忽然剧烈地一晃,瞬间熄灭。
黑暗中一阵青烟腾起。
云肃慢慢转过身,自案下摸出火折来,从容地“啪”地一声点着,一边引燃被熄灭的烛灯,一边道:“杜先生这是要故弄什么玄虚呢。”
烛光重新亮起,并不算通明的书房内竟平白多出了一个通身黑衣的身影,站在与云肃一桌相隔的对面。
被唤作杜先生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五官明朗大方,身材修长偏瘦,一副书生意态。
但这么一个书生气的人,竟能不发一响地钻进祺王爷的内书房来,着实可怖。
“王爷不是说要千万提防,别被巡检的十二卫发现了么?瑞山这才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城内守军哪。”轻松无比的语气,倒带上了三分调笑。
“呵,”云肃微勾嘴角,道:“那是叮嘱下面人的话,杜先生武功高明心思细密,自是不用本王多虑的。”
杜瑞山笑了两声,自顾自地走到一边的红木椅上坐下,道:“难得王爷如此看重瑞山,不如日后,王爷也替瑞山在朝中谋个差事,如何?”
云肃脸色微沉,凌锐的目光扫了杜瑞山一眼,冷冷道:“杜先生,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杜瑞山笑意更深,道:“玩笑而已,王爷何必认真呢。”目光毫无顾忌地直视着云肃半晌,方道:“不知王爷深夜寻瑞山来,是有何要事?”
云肃看着杜瑞山,沉吟许久,方自胸中慢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上次与杜先生说的事,可以准备了。”
杜瑞山敛起笑容,眉头一沉,道:“何时动手?”
“给杜先生两个月,不知够不够准备?”
“王爷真是好盟友,两个月足够宽裕了。”杜瑞山脸上又浮出笑容,道:“只是不知,上次瑞山带来的条件,王爷可算是答应了?”
云肃眉心一拢,道:“杜先生难道不觉得,徽州七府,太多了一点么?”
“哈哈哈,”杜瑞山低笑出声来,眼中精芒却是愈深,道:“那王爷难道不觉得,我们要做的事,太危险了么?”微微一顿,又道:“王爷可莫要叫我辈小民失望哪。”
云肃抿紧唇,抵住桌案的手握得青筋突起,许久,终于闷声道:“好!不过杜先生也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了。”
杜瑞山神情一肃,道:“这个王爷不用交代,毕竟,成了王爷的事,我们的事也才有指望。王爷若是无事,瑞山这便告辞了。”
云肃点点头,道:“还请杜先生务必准备周详,待适宜动手时,本王会再联系先生。”
杜瑞山微笑站起,一边向窗口走去,一边道:“那就等着王爷的消息了。哦,对了,王爷上次问起的事,瑞山顺便差人去查过了,现在告诉王爷,权当是报答王爷的爽快。”话音一落,但见屋内黑影一闪,杜瑞山霎时已经不见。
案上多了一黄纸信封。
云肃拾起信封拆开来看,双眉锁紧。
半晌,云肃自那信上仅有的两行字间抬头,向门口唤道:“武平。”
门外应了一声,叫武平的心腹推门而入。
云肃示意武平走近,然后将手上方才杜瑞山留下的信递给他,道:“明日一早,把这个亲手交给长公主。”
已是三月中旬,午后的阳光中已经暖意融融。
京城的街面被这暖阳一晒,舒散惬融的慵懒漫进了大街小巷,于是街市上人客寥寥,连街边小贩的吆喝声都低了许多。
与这等闲适街景截然相反,在悠莲馆二楼最精致的房间内,一个人正提着朱笔锁着俊眉,专注于面前堆叠起来的奏折。
皇上在悠莲馆里包下了水扬心一年的曲子,这个消息在京城的高等官员之间,已经是人人皆知的秘密。而此时,这位让各色官员暗暗皱眉的、流连烟花之地的九五之尊,正在水扬心房内专为他设置的一张梨花木长案边,凝神苦思。
水扬心正坐在另一边神色淡然地用一把精巧短剑削着水果,不时抬头看看云端左手边阅完奏章的数目,柳眉微微一挑。
云端批阅的速度向来不慢,但是现在他手上的这一份,云端已经盯着它看了近三刻时间了。
很显然,云端并非在看那折子,而是在思虑跟这奏章中所述相关之事。
水扬心微微侧头,但见那折子的颜色是黑面金漆,较其他的折子都要小一些。水扬心这么看着云端办公务也有一个多月了,自然知道这是密报。
云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锐利精明的眼中却是波浪滔天。
水扬心收回视线垂下眼,手上短剑一转,将刚削好的一个水梨利落地切成小块。
这等场景,若叫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看去,都一定会瞠目结舌。那个传闻中迷恋上悠莲馆里当家乐伶的皇帝,居然放着美人不看远远地在一边阅奏折;而本该是顾盼流转只会吹奏弹唱的悠莲馆招牌,竟然娴熟豪迈地在用一柄短剑切瓜果。
一个硕大精致的彩釉瓷碗摆到面前,送那个瓷碗过来的纤白玉手在眼前一晃而过,将云端的视线带了起来。
水扬心拉过一张圆凳坐到当朝天子对面,毫无顾忌地用方才削果切瓜的短剑插水果来吃。
云端看着水扬心就着锋利的短剑把水果往嘴里送,且丝毫不担心那漂亮的朱唇会被尖锐的刀刃划伤,不禁勾起嘴角,道:“看来朕送你的这支短剑你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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