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幹嘛一臉白痴樣?我是說,你去當小田垣老師的責任編輯。」
我大吃一驚,忍不住大叫起來。
「我嗎?可是我進公司還不到一年耶!」
可是,我這樣的反應好像早在總編輯的預期内。
總編輯又把手伸進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張名片。
「我已經跟小田垣先生確認過,問他介不介意由新人當責任編輯。他說,只要準時的人就可以了。」
「可是……」
「我們這裡沒那種閒工夫,老是讓你打雜,四處閒晃。跟小田垣先生合作看看,要是沒有失敗,我也會讓你跟其他人合作。哪,這是小田垣先生的名片,抄下來之後記得還給我。」
「可是,總編輯——」
我依言接過名片,可是還想反駁一下。
第一個由我擔任負責編輯的作家。
我好高興。
在這家出版社的其他部門裡,很多編輯早有合作的作家了。可是,不知是我尚未成熟,或是雜誌的讀者年齡層比較成熟,我雖然當過代理責任編輯,卻始終得不到「我的」责任編輯的頭銜,心裡難免有些落寞。
可是,現在走到這一步,自己第一次合作的作家已經由「誰都可以」變成「那個人可以」的層級了。
「我現在正跟木邊先生努力交涉中。」
「那就繼續努力下去啊!對了,他的態度怎麼樣?」
所謂的自找麻煩就是這樣。
我不能說還沒有進展,所以總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儘量不去碰這個話題。
「那傢伙可以寫得出小說嗎?」
「當然可以寫。」
「他自己這麼說的嗎?」
瞬間,我被總編輯的氣勢震住似地默不作聲。
「他說了。」
我沒有說謊。
「我不是不寫。但是,我不想將自己寫出來的東西發表出去。」
他不是這樣說嗎?
雖然沒有看到稿子,但是他絕對沒有說謊。
「寫是寫了,可是好像沒有發表的意願。」
「為什麼?」
「原因是……不知道。」
總編輯一臉愕然。
「可是,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積極地遊說啊。」
「中澤,你是木邊的書迷嗎?」
「……是的。」
身為編輯,其實是不能這樣回答的。可是,這一點我不打算說謊。明知不能這樣回答,我還是點點頭。
總編輯摸著他那雜亂的鬍子,既沒罵人也沒動怒地說。
「这樣會蒙蔽你的眼睛的。即使擁有夢想和理想,人啊,是隨時會改變的。那傢伙以前的確寫過好作品,寫過帶有內斂色彩的貼近人性的書。可是,現在不一定還是這樣喔。才能這種東西是會枯竭的。」
「木邊先生是不一樣的。」
「你這種自信是打哪兒來的?你瞄過他現在寫的東西了嗎?感受到他寫在稿子中的熱情了嗎?」
最後那句話是在揶揄人吧?
可是,我反將了他一軍。
「我感受到了。就因為他不想把半調子的東西發表出來,所以才說『不能發表』。如果他抱著無所謂的心態的話,理當在有機會接新工作時,就立刻接下來了。就因為他對作品有責任感,所以才拒絕的不是嗎?
我跟總編輯之間冗長的你來我往,使得部門內的幾個人不時往這裡瞄。
他們一定是這樣想的吧——如果希望渺茫的話,就接下一個工作不就好了?難道你對小田垣先生有什麼不滿的嗎?
可是,我還是不肯妥協。
「絕對是有可能的,請讓我繼續努力。」
總編輯還是摩搓著下巴,然後死心似地輕輕嘆了口氣。
「既然你這樣說了,木邊先生那邊就多給他一點時間吧。不過我還是要你接下小田垣老師的責任編輯。下個星期跟真鍋一起去見見老師。」
他的表情再再表明,那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怎麼沒有回應?」
「我知道了。」
「!」
可以回去了——總編輯這样示意。拿起剛才放到一邊的大紙張,不再看我。
沒辦法再爭取更多了。
也許總編輯認為,如果是哥哥的朋友,交涉起來應該很簡單。如果棘手的話,讓別人做也一樣。反正不是現在急著要的東西,隨時都可以踩煞車吧。
我也知道,一旦變成責任編輯,就會變得非常忙碌。
也許連在下班回家途中順道到他那邊的時間都沒有了。
名片上的地址不在都內。如果去拿稿子,或者去交換意見,搞不好連家都沒辦法回了。
老是想些負面的事情也無濟於事,不過我確實不像以前那般開朗了吧。
如果我的能力更強,如果我有能夠強迫總編輯接受我看法的堅定意志,或者有讓木邊哥哥實現我願望的能力的話……
可是,因為我沒有那種力量,而且還不足以信賴,所以沒辦法實現自己的願望。
而我的問題也從不同的方向接踵而來。
「贵,過來一下。」
回到家,我就被擋在玄關的哥哥叫住。
這是一天之內他第二次叫我。
我就像個違反校規的學生一樣,像個被風紀股長或導師叫過去訓誡的學生。
「什麼事?」
因為哥哥的語氣中明顯帶有不悅的色彩。
今天下班得比較早,本來想換個衣服到木邊哥哥家去的,看來是去不成了……
「事情可能有點複雜,到樓上去吧!肚子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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