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病床上的渺言轻哼了一声,太虚慌忙拿了杯水,给他喂服,渺言饮了些水,眼睛缓缓睁开来,枯槁的脸颊上,挤出一丝笑容:“辛苦老和尚了!我这个破落道士,一生清修,除妖无数,终究是杀气太重,才受此报应。可是,老道我绝不反悔。”他越说越是精神,双目放光,“来世我还要出家入道,还要投于天罡门下,立志灭尽妖孽,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太虚听他豪言壮语,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沉着眼帘,默默颔首。
渺言转头又跟李辰说道:“娃儿,不要让那孩子知道他的身世,也不要让他知道我因他而亡。这也算是我对渺因和他母亲的偿报吧。”
“道长……”李辰听他在临终时还这么关心无花,心里感慨,蹒跚走到他床边,点头称是,“道长,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渺言长嘘一口气,面朝顶棚,忽然提气朗声唱道,“行脚人海茫茫,我自古道热肠,剑舞苍穹惊耸,别去黄鹤来还……”声音渐唱渐低,缓缓地,竟没有了声息……
“道长!”李辰见渺言慷慨坐化,心中一闷,急毒攻心,也昏倒在地。
太虚慌忙命小和尚送李辰回屋,他望了一眼天空,月正中天,不免颓丧地摇了摇头,口中低吟了一句:“命也,时也……”
弥勒院内,沉闷地敲了一下院钟。一下,两下,三下……这钟声如此沉闷,仿佛燥热天气里的闷雷,只是往复地响着,却不下雨,让人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福刚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月过中天。按日常的规矩,这时候寺庙里根本不会敲钟的,除非……无花心里更加着急了,他也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一下从福刚背上跳下,奋力朝弥勒院冲去,才进院门,只见住寺的和尚一个个垂头丧气,正静坐大殿默念往生咒。他飞也似的跑到师父和李辰休养的院子,只见院中已停放着渺言的尸首,看来,终究还是晚了!
无花颓丧地跪倒院中,匍匐着,忽然,师父往日维护自己、教导自己、养育自己的一切言行浮上心头,那严厉的眼神,那打下来却变成安抚的手,那谆谆不倦的教诲,仿佛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可是瞬间又显得虚无飘渺:“师父——”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福刚这时也已赶到,他怀里抱着玉珊瑚,望着渺言的尸首和跪倒的无花,不禁也愣住了。
太虚听闻院中的动静,从李辰屋中慌忙走出,喝道:“福刚,玉珊瑚呢?”
无花和福刚抬头看他,福刚将怀中包裹解开,火红的珊瑚发出蔼蔼的光芒,将院子映射得有如宫殿一般。太虚招手:“快来,我要施法救皇子。”
“哥哥他……”无花想问,难道哥哥也不行了么?可是他却不敢问,生生将这一句咽了回去。因为只是这一句话要真成了现实,那他岂不就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么?不要,这是他最不想要的结局!他赶紧起身,跟随太虚和福刚进屋,只见病榻上,李辰满头大汗,正在与妖毒抗争。
“方才我已输了些纯阳法力给他。”太虚安慰他们道,“所以还有时间。福刚,快去取些露水来。”
福刚依言出屋,不一会儿就端进一碗清水来。太虚将一块玉珊瑚投进露水中,挥掌急催,掌心玄阳正气融入水中,那玉珊瑚渐渐化为红色琼浆。太虚这一番施法,头顶如蒸笼一般冒出无数白气,看来消耗的法力太大了。他将碗递给无花,这一下竟险些摔倒,幸亏福刚机灵,一下将他扶住,搀着他安坐在桌子旁。太虚用微弱的声音对无花说:“赶紧给皇子一半喂服,一半敷在臂膀上。”
无花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灵药,走到李辰床边。只见李辰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臂膀的伤口上渗着紫色的血水,早已失去知觉了。无花伸手轻轻掰他的嘴唇,可李辰的牙关咬得太紧,根本无法喂药。无花想了想,张嘴含下一口红色浆液,将唇贴到李辰嘴边,细细接触之下,李辰缓缓松开了嘴。无花将舌尖伸进他的口腔,顺势将药液滑入。于是,连着含了几口,都如此这般给李辰喂服。一旁福刚看无花给李辰喂药,居然唇齿相亲,心中一动,忙不迭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太虚抬眼,朝他摇了摇头,虚弱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责备的神色。福刚更是低下了头,面红耳赤,合十静念。
无花却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他又用嘴含了一口,将药汁用唇敷在李辰的手臂上,边敷边吹热气。那药经这般敷用,顺着李辰的伤口渗入血脉里,手臂的青紫之气开始缓缓消散。李辰喉中忽然咕咕作响,一声咳嗽,将一口紫色的痰啐到地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呼吸也渐渐转为平静。
太虚点头笑道:“好了,好了。果然是灵药。让皇子再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可以起床了。”他说了这么几句,忽然捂住胸口,喘了几下粗气。
“师父?”福刚关切地扶住他。
太虚朝他摆了摆手。
无花见李辰好转过来,微微放心,可是,视线却还是停留在他清瘦的脸上,一刻也不愿移开。他缓缓地将残留在李辰唇边的浆液拭去,又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唇边慢慢地溢出一丝微笑。
太虚见他看顾李辰,不愿打扰他,便朝福刚挥了挥手,福刚连忙扶了他出门。太虚面对院子中渺言的尸首,默念了一段往生咒,便由福刚扶着回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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