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之间,仅有一线之隔,因而生于世间不会倍加欢喜,死离人世不觉祸患加身。"
"人死了,什么都是空的。"白凤冷冷的声音传来,"说的好听,你不也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所以,人生存的时间,也远远不如不在人世的时间长。"楚南公叹道,"你用极为有限的智慧去探究没有穷尽的境域,内心迷乱而必然不能有所得!"
"学无止境,生有涯而学无涯。"张良谦和的笑容仍在脸上,但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你们儒家不明白这道理,凡事只偏执一面,看重治世,而忽略乱世,就像是重视天而轻视地、重视阴而轻视阳。"楚南公愤而捶了捶腿,"然而还是要谈论不休,不是愚昧便是欺骗!"
"何出此言?"张良脸色不由一变,"儒家一向平等待人。"
"嘿,什么贵贱之别,君臣之道,难道不是?"楚南公对张良摇头叹息,又指着白凤,"不必因此束缚你的心志,像他一样,自由自在,才能不违碍本心。"
"多谢楚南公教诲。"张良不再多言,退后三步,脸上已恢复恭谨神情。
"唉!你们.."楚南公欲言又止,最终摆了摆手,钓竿一抛,便逆岸行去。
"就这么走了?"白凤终于解脱出来,看了眼地上的鱼篓,"那这些鱼怎么办?"
"拿回去,晚上做菜罢。"张良轻叹一声。苍天云起,深幽海风拂面而来,吹散满怀思绪。
"好了。这便是最后一道。"张良手中瓦盘轻轻放下,自己也落座。抹去脸上沾的薄烟,他u拈起一双木筷,"尝一尝罢。"
面前摆着数个瓦罐,白凤的脸色微微一变,"全部都是...你做的?"
"今日鱼甚多,便试了几种不同口味。"张良将其中一盘向他推来,带着温和的笑意,"见笑了。"
"我.."白凤实在下不了手,上一次张良做的几盘素菜,全部没有放盐,根本不能入口。
"这一次,我按着食珍录来做,再加上一位朋友的指点,"张良颇有信心,"你定然不会失望。"
"哦,那是什么?"只是鱼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多花样!
"这个是古法白水蒸鱼,点点蔗霜,浴之沉水,清甘且香。"张良揭开瓦罐,含着淡淡的笑意,"清蒸最能显出鱼之鲜美。"
"你只不过是煮熟了而已。"白凤看着那罐比水还清的鱼,忍不住唇角一挑。
"清蒸鱼并非放在锅里一蒸了事。"张良轻一皱眉,"火候需到虚蒸,鱼身遇热快熟,并要下架撑开鱼腹,使其平稳立住。"
"而如果想使鱼之香气少一些生涩,多一些柔和,则需过水三次方可。"他的筷尖挑起均匀细长丝姜,在白凤面前晃过,"当然由于少油少盐,能免则免的道理,故省之。"
"省?"分明是在为又没放盐找借口...
"当然,物性有相反相忌,在日常饮食中要注意检点,掌握适度。"张良正襟而坐,木筷开始指点江山,"不然的话,丛然杂进,轻则五内不和,重则立生祸害。"
"那这又是什么?"白凤看向张良,打断他的养身之论。
中间瓦盆里盛着红碧交杂的菜色,半浮出鱼身,"这是剪云斫鱼羹,水煮而成。"张良自得,"芽菜放入加盐的滚水中,离火烧入味。再滑入斜切的薄片,油嗤声出即可。"
他木筷在盆中一搅,滤清浮油,再指向另一罐,"这里有古坛酸菜鱼,乃是加水漫过鱼身,调制后再将酸菜稍煮半刻,鱼皮不破,以葱姜和六月鲜油均匀涂之。"
"你说的很好。"白凤唇角一挑,"看来,你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你不辞辛苦捉来的鱼,我只是稍作烹制。"张良将手中木筷递过,"请。"
"嗯..."白凤不得已尝了一口,眉轻轻皱起。
"...如何,是否入味?"张良望向他的眼神带有期待,"这回我实在已经尽力而为。"
"吃起来..和你说的不同。"白凤嘴角抽动,"很苦。"
"是这样?"张良闻言一惊,自己挑起一块古坛酸菜鱼,放入口中,这才发觉,"这...我忘了剖开鱼腹。"
感到一道带有杀气的目光投来,他赶紧挟起另外的一道菜,将最好的鱼肚搁在白凤面前。
"来,吃这个罢。"张良盛情虽难却,白凤抬手迅速挡住他,"我自己来。"
结果一口吞下,白凤侧过脸咳了一声,脸色微微有些红,"怎么了?"张良搁下手中木筷,看见他难受的模样,原来竟是被鱼刺卡住了!
"唉,你真是.."张良叹了一声,开始给鱼剔刺,"你平时不怎么吃这些啊。"
流沙漂泊,伙食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白凤更没有闲心,冷冷看了一眼,"浪费时间。"却是把张良挑好的鱼脍都吃了。
"你更应当多食,鱼可明目慧人,"张良见他已接受,微微一笑,"...当然于你而言,仅有这些远不足够。"
"你!"吃人嘴短,现在一时不能发作,白凤气得拧起了眉,"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
"如果你觉得尚可,以后我可以常常做予你吃。"张良带着令人迷惑的温柔笑容,挟菜的动作如哺食一般,"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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