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6:德语,德国万岁。
注7:瓦尔特此处指施密特1943年秋在苏控电台开始的广播讲话。
☆、第 4 章
1943.1.16 阴
距10日早晨开始的敌军的狂轰乱炸已经过去了六天,超过五千门大炮的密集火力让我们简直抬不起头来。我觉得这大概是最后的阶段了。六天之中,我们的袋形阵地已经缩小了一半,只剩下十五英里长,九英里宽的一块地方。
这里的状况很不好。将军们已经是近乎疯狂地让我发去催促援军和物资的电报了。地面上的人们饥肠辘辘,身患冻伤,大部分都带有弹伤。施密特将军想着法子鼓舞士气,但看上去总是并不太成功,这一点恐怕他自己也很清楚。在这片零下二十四度的冰雪地狱里,谁能指望仅仅依靠着单薄军装和满是血污的毛毯来抵御严寒的人们还充满斗志呢?
1943.1.24 阴
阵地被一劈为二。最后一条小型的临时跑道也失去了。昨天,飞机还会运来那些供应品,特别是药物,以及还可能来运走伤员,就像它们曾经运走的二万九千人那样。现在再也不能降落了。
瓦砾成堆、遍地冻土的城内废墟上是一段短暂交火后的沉寂。马文的一个兄弟再也回不来了,还有他自己的一只前臂。
阿萨,好想抱抱你。
下午,苏联的军官再次带着协议到了我们阵地。
保罗斯将军命令我立刻请示元首。施密特将军也看着我,幽深的双眼里像有灯火在闪烁。我知道,他最小的弟弟已经快不行了。那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听说当初是背着家里偷偷跟着施密特溜进军营的,要不然施密特都不会带着他。刚入一月,他就染上了肺病,拖到现在已属奇迹。
我按着保罗斯将军的指示给总部发电讯:
部队弹尽粮绝……已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伤员一万八千人,没有衣服和粮食,也没有药品和绷带……继续抵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崩溃在所难免。部队请求立即允许投降,以挽救残部生命。
元首的回复也很快。三个小时后,我接受到了回讯:
不许投降。第六军团必须死守阵地,直至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这份英勇的坚持对建立一条防线和拯救西方世界将是永志难忘的贡献。
保罗斯将军让我将回讯念给他听。我念完之后,地下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保罗斯将军似乎想把我手中的纸条抢过去看看,但他最后没有。他用一种怪异的语气念了一遍:“哈,‘西方世界’?唔……”然后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军帽,匆匆走了出去。
不久前,第六军团刚刚在法国、在弗兰德对这个世界动过干戈,这是我们都亲身经历过的事。
施密特将军坐在行军床上,腿上躺着那个男孩,他将他的上半身抱在怀里。那孩子正在剧烈地咳嗽。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们都明白,除非早已被我们弃如敝履的上帝重新回到我们眼前,这个孩子绝对撑不过今晚了。
施密特将军给他的弟弟拍着背,动作轻柔得像他们的母亲。
1943.1.26 阴
这场史诗般的战役已近尾声,像一支燃烧到最后的蜡烛,就要噼啪几声油干灯灭了。
今天凌晨时分,施密特的弟弟终于停止了咳嗽,他摆脱了永恒的折磨。我平躺在床板上,努力感受胸腔里那有节奏的跳动声。
施密特随后出去了一阵子。我没有起床看。到了早上,果然没有看到那孩子。保罗斯将军显然也发现了,他一句话都没有问。我觉得自己听到了营地后面的冻土上,还萦绕着细碎的敲击和血色的哭泣。
1943.1.27 阴
我终于愿意承认我是胆小的了,阿萨。
马文死了。
我愿意说我其实很害怕了,就像你常取笑我,我又偏要红着眼睛否认的那样。
可是,上帝呀,如果能再听你说一次爱我,承认一下自己的怯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只想抱抱你。
1943.1.28 阴
这支曾煊赫一时的军队的残兵余卒被分割在三小块袋形阵地中。保罗斯将军的司令部位于南面,正设在当初生意鼎盛、如今已成一片废墟的“万有”百货公司的地下室里。
他本人现在则坐在黑暗角落里的行军床上,样子万分颓丧。
向我们祝贺的无线电报开始如雪片般涌来,连在阳光充足的意大利消磨了大半个冬天的戈林也向我们发来贺电,但将军们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去欣赏。
我几乎无事可做,有时挑出一两份贺电看看,但这实在是既无意义、也无乐趣的事。
我想念温暖的弗莱堡,那里的绿色草地和白色屋子。想念人行道上图案华美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沿街的阳台上摆满的鲜花,明斯特大教堂塔顶的镂空花砖和悠长钟声。我想起德哈以萨姆河沿途那些李子和核桃。面包店的后面是裁缝铺,德玛西亚家有红色的屋顶,我们曾躲在那儿逃过弗里德里希先生的好多节课。我甚至想起马格达雷娜——阿萨,你这个刁蛮的表妹后来到底嫁给谁啦?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我最近常常想到这个问题。
至于为什么我会被分配到这里?这个问题我也常想。我们不是一起报的名吗?我记得我的考核单也不和你差多少呀。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关于这一点你常在信里抱怨,你必须行色匆匆,而我则必须跟着军团。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回味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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