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竹叶的味道,”关青尝一口,觉出微苦,轻皱眉时,又觉喉头浓香满溢,绵长不绝:“但又有花香。”
“不错,”诸葛亮温言,“茶叶便挑成都精竹嫩叶,尚不难得。水却珍贵……须以东吴江畔、冬雪凝梅时,集梅上雪化而烧滚,方能得此烈茗。”
“江东冬雪凝梅?”关青惑然,只觉如此辗转,方成这小小一杯,煞费周章。
“不过一求经年旧意耳。”诸葛亮轻叹道。
身在江东时,与周郎朝夕共议,知他最喜以江边梅景佐茶——茶温而梅寒,青红相对,相映成趣。后来每每相思,便费尽心思集来东吴梅雪,兑以惯饮的竹茶,将一片追忆蕴于渺渺茶意,且为纪念……
那时关青年稚,既品不出杯中重重真味,又不知先生心间旧日情仇,回看茶水色胜翡翠,似藏意极深,其色清贵,胜过蜀中青锦,不觉怔怔思索。日后留心,见先生每每只在琴后方将这茶独自品来,也便隐约知其珍贵。偶尔迎过去,撒着娇说要分一杯,待茶盅递了过来,却又笑笑不接了。
自出学庐,关青未曾再见诸葛亮品饮这茶。军中事务繁杂,也逐渐将此庐中茶趣淡忘。此时忽然品得,记忆一层层浮上心尖,怀旧之余,却想起时值初秋,又在魏境,吴中冬雪何来?惊奇不解之际,口中只道:
“多谢先生,此茶味一如当初。”
二人相坐甚近,又各自前倾,不言语时,似能闻得彼此吐息纳气。关青看着诸葛亮柔和笑面,忽然觉得这笑容,似也如那杯中茶,隐隐有多重意味回旋。
关青手扶茶盏,复又放下,正了正身子问道:“不知丞相此番要关青做何事?”
诸葛亮低头,避过关青目光,欠了欠身,缓缓从案下取出一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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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看着案上匣子,奇道:
“匣中是何物?”
诸葛亮不言,只示意她将匣子打开。
关青点头。伸手触匣,只觉匣面冰凉,纹理森森。小心揭盖,却见一抹粉光跃然而出,色泽似是熟悉;伸指去触,质地柔滑。再向里摸去,匣底压着一封信笺。
关青将那粉物展开,不由一愣,随即认了出来。
“这……这件衣裳,怎会在丞相这里?”
她忆起这粉裳,自己数年前曾于江东夏末,穿过一日。那时她巧遇陆逊而深感郁郁,换回青衫后,便将它随手一掷,也不知丢去了哪里,从此再未见过。此时忽然执于掌中,只觉心头奇异,又新添一重。
诸葛亮抬头看定关青,温柔道:
“你换上给我看看。”
关青不知究竟是何玄机,顿了一顿,只得抱裙起身,迟疑着说:
“那……便劳丞相待关青回帐换来。”
“就在这里,换罢。”诸葛亮道。他的声音愈发柔和,眼神却愈发坚定。
关青又是惊讶,又是惶惑,眼见几缕青烟自檀香小炉中袅袅飘出,一颗心便也在空中飘荡不定。她虽是少年从军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拘谨,但突然间要在男子面前更衣,却也大觉羞赧。想到天水城下,忽遇夜袭,也曾帐中解衣,以行金蝉脱壳之计;如今亦处险境,或是丞相有计,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百思不解,又不敢问,只得伸手向项间解去……
换毕微微抬眼,见诸葛亮盯着自己,面上无可抑制地烧将起来。方才就这样在他面前更衣,也不敢与他对视,不知半赤的身子是否被他看去。如今身上苏绸丝滑,轻若无物,只觉仿佛依旧赤身露体,不由局促难言。
诸葛亮缓缓起身,踱至关青身侧。
关青面红耳赤,正自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发髻一松,冠髻已被解散。
青丝三千如逝水,自诸葛亮手掌中顺从地滑下,遮掩了白中泛红的面颊与细颈。
那日关青在上方谷不敌司马昭,雨中散发,自视为奇耻大辱。此番忽然又被解髻,却是在丞相帐中;再想自己一身莹粉,哪里还有半分青首的模样,心中没由来地升腾起一丝惧意。
“丞相……”
诸葛亮也不答,只立在她身侧,长长凝视。半晌,轻道一声:“很美。”
边说着,边慢慢向后退去。
电光火石间,关青忽然看懂了诸葛亮神色中的古怪。帐帘密闭,而外边的残阳斜照荒原,也铺洒在关青身上。天边云彩浸润在即将消失的光华里,流溢出漫无边际的怜悯,和无可救药的哀伤。
这便是令人心生怖意之处了。关青自入学庐始,从未被诸葛亮以充满怜悯与哀伤的眼神看过。即便是父兄逝世之时,他看自己,依旧眼神坚毅,仿佛在说:“莫急,还有我在。”
正是这点,让她关青一介女子身,随军走到今天。自领青首之职,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独入敌腹、突围破阵,每每心生惧意,想到身后总有先生执扇带笑,便能奋不顾身、全力以赴。
然而此时,对面人的眼神飘摇不定,好似年长的牧者,不忍直视祭台上的羔羊。面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是对着关青,又似……在自嘲?
关青的惶惑愈酿愈浓。耳边嗡嗡回想着那句“很美”,皮肤上的滚烫依旧,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诸葛亮背过身去:
“我要你将此匣,送去司马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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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青呆立半晌,心中触碰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可能性。
那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蓦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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