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的言辞和眼光劈斩而来,成为时时搅扰我的梦魇,没想到第一次向人坦露心迹,就招致意料之外的鄙弃。
这些天来,太子潞王一派在朝堂上对他们认定的「卫王党」攻讦日趋激烈,昨日朝觐,我在归途遇到兆隆,他走过我身边时,特意高声说:「何必在台面下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小动作?对付见不得光的老鼠蠹虫,真刀真枪干一场就好,这种虫豸鼠辈看起来威风八面,事实上心虚气短,你以为他真敢反抗吗?」
因为我是不正常的人,所以他大概已经不再把我当兄长看了。
「你在发什麽呆?」
被明远扯著衣袖,我这才回神。
「我想,我迟早会什麽都没有了吧。」
明远的双眼因为脸庞消瘦而显得特别大,他注视了我好一会儿,对葛钟麟道:「钟麟,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葛钟麟称是,推门出去,关上门前的最後一刻,他直直看著我,那眼里难解的情绪是……憎恨?
我忍不住问明远:「这个暗桩,你是怎麽寻到的?」
明远答非所问:「你很想知道太子殿下的所有言行与饮食起居对吧?以後可以了。」
我避开他状似了然的目光。「我去探听他的饮食起居做什麽?」
明远苍白的嘴唇朝两边勾起。「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再不说实话,以後就没人听了。」
「说什麽胡话。」我小声呵斥。
「你不要也和他们一样,忌讳这个那个,该来的总要来。」他勉强抬起手,抚平我聚拢的眉峰,我觉得这亲腻有些过头,却没有避开。
「兆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天下是你的,那麽想要什麽人,都是手到擒来。」
我看明白了他眼神中毫不隐藏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他说谎。「他是太子,若我强夺天下,他怎麽能活。」
「若你是皇帝,生杀予夺之权,自然在你手上……还是你坚持要得到心才算数?」
心?我摇头。「我如何敢想?」
「是啊,我也是不敢想。」他直勾勾盯著我。
我全身一震。「明远……」
「如果你下定决心,就去找刑部员外郎宋时艰,他有一样东西,可以解决你一个难处。我乏了,想要睡一下。」
他疲惫地闭上眼,推开我伸出的手,自己挪动身体,等到平躺好时,已经满头大汗,一阵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
我替他拉好被子,有些无措地看著他单薄的身形,站了半天,终究不知道该说什麽。「那……你好好休养。」
「嗯。」他停止了咳嗽,喉音仍然模糊。
我又踌躇半晌,方才转身。
「等一等。」他静静躺著,难得地向我提出要求:「替我打开窗。」
我明知他闭著眼,却仍是摇了摇头:「你不能吹风。」
「已经无妨了,你知道的。」他近乎透明的脸上扬起笑容,我第一次发现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我迈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前,将填塞缝隙的棉絮一点点抠掉,推开两扇窗。
料峭春风扑打在我脸上,风声呼啸中只听他叹道:「天真冷啊。」
我走到他跟前,伸手摸摸他立刻变得冰凉的脸。「要不要再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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