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大道上,西风乍起,吹过学子们的广袖与衣摆。
他们的身形也在风中颤抖,不因风冷,而是愤怒。每个人眼里的愤怒如烈火熊熊,迎风燃烧。
张胜意深深吸气,压抑道:“你只是在家做饭,没有其他事?”
这场对峙引人注目,围观者越聚越多,待后面人打听清楚,也都不愿走了。不知何时,医馆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忍不下去,狠啐一口:“我早就说了,他哪有什么要紧事……亏我们为他据理力争!”
程千仞怔然,我做饭又没动你们家米缸,你们生哪门子气?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南山后院出过修行者,才思敏捷,学识渊博。却不曾有人参加武试,就像青山院的武修,不会想不开报名文试。
程千仞是第一个。
承受嘲笑冷眼的无名小卒,默默努力,忽然间一夜入道,站在万人之前。成为与‘南山榜首’齐名的天才。
人们喜欢这样的故事。足够传奇,足够威风。
好似从前种种冷眼,不是他们给的一般。
“谁还敢说我南山后院只有书生,今年我们出武修了!当之无愧南渊第一大院!”
尤其是算经班的学生,更觉脸上有光,扬眉吐气。将流传已久的‘刀光剑影青山院,风花雪月春波台,不知寒暑小南山’,改做‘文武双全大南山’。
但程千仞做了什么?
初时成名,他在藏书楼闭关,徐冉替他揽下所有约战。
双院斗法初赛首局,南山后院众学子不去凤栖阁等文试结果,特意赶来骑射场观战,为他叫好助威。他却只出了一剑。初赛第二轮,他签运好,抽到稳胜局,依然站在徐冉身后,只出一剑,便顺利进入复赛。
他把好故事演砸了,谁也不满意。
没有晋级的参赛者不满意。
“那个南山书生,听说本是个胆小怕事的,不知如何得了副院长青眼,什么‘一夜悟道’,八成是催灌出的修为!”
“他哪里会使剑?只会躲在女人背后。”
南山后院的学生不满意。
“昨晚兰庭宴,最需要他证明自己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居然在做饭!竟不知‘君子远庖厨’。”
“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们何须与人争执,受人嘲笑?”
每一道声音,程千仞都听得清楚,他却只是沉默。
旁人看来,便是无言以对的心虚。
张胜意从前觉得,自己学识品格远胜于对方,偏对方际遇传奇入道修行,令人羡妒。此时心情更加复杂,眼神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成为修行者又如何,落到这般田地的修行者,太可怜了。
“你先前说过,要夺下双院斗法前三甲,还记得吗?”
程千仞怔了怔:“不记得。”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徐冉说的,当时我在藏书楼选剑诀,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顷刻间人声沸腾,学生们围拢而来,种种不带脏字的讽刺奚落争先响起,平素安静的医馆前街如午门闹市。
张胜意摇着折扇叹气:“你也听到了,你现在代表我们班,代表南山后院,代表南渊学院。五天后就是复赛,如果你还像之前一样,不如弃权吧。你弃权,对大家都好……”
话未完,意思却足够清楚:不要丢人丢到家门外,给学院带来耻辱。
他认为自己说的很不错。分寸恰当,不失君子风度。说罢便让开道路。
更多人不愿让。只听有人喊道:“你怎能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
程千仞望了一眼,那个人他不认识,大抵未曾见过。
他突然有点想笑。并且不想走了。
平静反问道:“我为何不能?”
虽受惯生活磋磨,心智早熟,毕竟还是个少年人,面对千夫所指,戾气顿生。
‘大家的期待’到底是什么值钱东西?
江上捞尸,饥荒逃难,算账挣钱,我靠什么活到现在,难道靠的是‘大家的期待’?
张胜意不料他有此一问,众人也未反应过来,场间一时寂静。
程千仞抱着剑,冷冷扫过每一张面孔。
“你们寒窗十载,下苦功,花束脩,过关斩将进入南渊学院,就是为了让别人代表你们?”
“要荣誉,要声名,要全院敬仰,不自己去打,反要我来代表?我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忽然爆发出骇人气势,大步行走在人群中。所到之处,众人不由自主让出通路。
“你们愿意让我代表,我却不愿意。”
“我不愿意做,没有人能勉强我。我不愿意听,便没有人能教训我。”
“我说完了。我就不弃权。现在你们能怎么样?”
在场南山学子不乏辩才出众之辈,却无一人与他对答。只是面皮涨红,愤怒地握紧拳头。
程千仞不想再看,转身离开。
待学生们回过神,开口喝骂“此人简直无礼无耻”,匆匆马蹄与命令呼号声已从四方响起。
“何事拦路?让道让道!”
因为人群聚集,道路堵塞,维持秩序的督查队黑衣来了,南方军部遣入学院的骑兵队来了,身穿金白两色北澜院服的学生也来了,正冲这边指指点点。
众人慌乱难堪,张胜意咬牙道:“大家散罢,别聚在这里,叫外人看笑话。”
气势汹汹的审判质问,变作一场闹剧。没头没尾散在落叶簌簌的秋风里。
消息却比秋风更快,飞速传遍全院。从医馆到骑射场,从建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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