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狭窄的街道上, 沿街的几间店铺均是古老破旧, 门扉紧扣,与先前东斜街的喧闹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远在街角尽头的一间铁匠铺开着, 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打铁声。
逐走小乔之后, 车夫继续赶着油壁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只行得片刻,便停在了这条街上某间铺子的门口, 也是大门紧闭, 寂然无人。
铺子的大门两旁居然还挂着副乌木黑字的对联,写道:
君作吕纯阳, 驾鹤以去。
我为庄周子,鼓盆而歌。
——原来这竟然是个棺材铺子!
油壁车顶上悬挂的铜铃,一路上都无声无息, 这时忽然无风自动,“叮铃”响了一声。
没有风,一丝也没有。
“吱呀”一声,棺材铺的大门自行打开了。
艳阳天,不过申时,日光尚好。铺子里却黑洞洞的,也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一眼所见,只有摞起来堆放的那十几口黑漆棺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阴森可怖。
最上面的那口棺材里,居然坐着一个人!
也不知是僵尸,是恶鬼,还是活人……
他偏头坐在棺材里,一手支颐,目视门外的马车。
逆光下,他一身深色衣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整张脸也笼罩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白多过眼黑的利目,犹如鹰隼般,兀自闪动着阴鸷的寒光。
须臾,他桀桀笑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笑声中,浓烈的肃杀之气一涌而出,有如实质。
骤然间铃声大作。
车顶上垂下的铜铃,一直悄寂无声,此时竟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车夫的手也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连缰绳松了都不自觉。拉车的两匹马,受惊之下长嘶一声,四蹄胡乱踢踏了一会儿,却慢慢安稳下来。
纱幔飞扬,影影绰绰惊鸿一现。
车厢内除了芙蓉庄主乔乐康,还有一人面壁枯坐,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如披霜雪。
显而易见,双方不声不响之间,车厢内外已是在分庭抗礼,无形对峙!
乔乐康端坐在白发人身边,难得神情凝重,浑身紧绷,显然也是在蓄势以待。
油壁马车终是停在原处没动,车内也始终无人说话。
良久,白发人才以低沉的嗓音轻声道:“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
铃声骤止。
棺材里的人也怔住,半晌,才道:“……原来是阁下。那胆大包天的小鬼是你家的?”
白发人低低道:“疏于管教,见笑了。”
棺中人沉吟半晌,让步道:“……既如此,便饶他这一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白发人也应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随后再无人发话。
半晌,车夫赶着油壁马车行了开来,渐行渐远。只有一缕缥缈的梅花香气,从车厢中弥散开来,清醇悠远,似有还无。
当然,小乔绝不可能知道,他的小命已经在鬼门关跟前打了个转,差点就亲眼看见阎王爷。
他只知道,被兄长骂了不说,还把贺云阳和唐龄那两人跟丢了!
不甘心就这么乖乖回去住处,他眼珠一转,索性循着来时路进了寻欢赌坊。
虽然还是白天,这里却已是宾客盈门,灯火辉煌。
赌坊里地方宽广,以走廊相连前中后三进大厅,摆设着各式各样的赌具,华丽精致。
前厅赌骰宝和番摊,成叠的银票、成堆的筹码,堆满了上好的红木赌桌,呼喊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中厅则是以牌戏为主,相对安静一些,骨牌、天九、牌九、双陆、橙蒲、马吊、叶子戏等应有尽有。此外还另设有安静的贵宾房。
最后一进大厅则是重阳之会的押注专场,特邀讲座也是在此处开讲。
这是寻欢赌场的特色项目,向来听众如云,连很多参赛选手有时都会忙里偷闲来此坐一坐。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乔百无聊赖坐下听了一会儿,居然看见贺云阳和唐龄也进来了!
重阳之会召开后,寻欢赌坊凭借每晚的讲座招徕了不少听众。
这一日,因八强已经出炉了其中四席,每一场赛事都精彩纷呈各有看点,赌坊特地邀请了金陵城最出名的李快嘴和长风镖局的刘老镖头来搭档主讲。
这两人一个口齿伶俐,一个眼力老到,分析得似模似样,头头是道,还对次日的剩余四席之战做出了分析和预测,吸引了无数听众,一时座无虚席。
大厅的左面墙上悬挂着当天比赛场次的实际胜负,右面则是次日或是下一轮比赛场次的盘口赔率。
醉翁之意不在酒。寻欢赌坊之所以开这个讲座,当然不是为了给听众普及江湖常识,而是为了让听得热血沸腾的客人们慷慨解囊,大把下注!
小乔矮了矮身子,将自己在人群中缩得不起眼一些,视线一路追随贺云阳和唐龄这两人。
好在这两人一高一矮,形貌又格外出色显眼,一进门就引起了无数人瞩目。小乔的目光混杂在里面也不算特别,并没引起注意。
可那两人却只是找了个位子坐下,也开始听起讲座来。
小乔不由撇嘴。
上半区的四个席位已经决出,可以说并无黑马。因此下一轮的对战全是强强对撞,格外引人注目,也分外凶险。
相反,下半区丙丁两组的竞争相对要缓和一些。如果务实一点来说,其实从下半区出线会相对有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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