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碎裂,干巴巴地道:“自然不在乎他是不是普通人。只是我等凡人,却羡慕得紧。”傀儡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是嘲弄,“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以为我将这本书上的东西抄送给陛下,消息抵达京城会要多久?众所周知,我们这一位圣上是出了名的多疑戾性,他要是知道世间还有判官笔这样的宝贝,别说一个江陵,整个长江南面都能打穿过去。”
玄龙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人形,却露出了一个怜悯的笑容:“送信去京中?你知道江陵四面的信道都被切断,送信去京,最快也要一旬吗?”
“我知道,都是那个姓桑的狗娘养的小子干的事。然而这二十天里,你们能干些什么呢?”
玄龙没有回音,只是眼里仍然带着那样一丝怜悯般的笑意:“世间宝贝,可不止判官笔一样,你怕是忘了我是谁。”
“什么?”
“什么?那条龙在干什么,他往北方去了!大人,他往北方去了!”
傀儡中细碎惊恐的声音已经远去,玄龙不管不顾,再不回头望一眼,他化为龙形,踏风而去,世间的江流河海都要听从他的指挥号令,跟随他一起游向远方。河流倒转,溪流倒转,云流翻卷,和蛟灵一起忠诚地追随在他身后,他低空掠过嘈杂的闹市,掠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与山村,盘旋长啸,从江陵一路北上入京,最后折返回家,直到半个人间都目睹了青天显龙的神迹。
“神仙啊!”
京中鼎沸,人人都跪在城外参拜,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洁净的云流。
“以我姓名,九州子民,皆来参拜,我名嘲风。”
紫薇台,矮小的道人与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对峙着,气势不输分毫。忽然间,他仰起头,透过宫闱金漆的房梁落雁往外看去,外面什么都没有,他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轻声问了句:“……嘲风?”
这是真正的嫁祸,皇帝还未听闻判官笔之前,首先便听闻了江陵龙神出一事。后果如何,无人知晓,只知道有一个少年人的命格被神灵悄无声息地改变,转嫁到了自己身上。无眉抛一把六爻钱为花珏清算,只见一样的请求,请出的爻位均已翻反转归位,一切顺遂平和。
无眉眨了眨眼睛,天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擅自显形于凡人前,是违逆天规的,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三百道天雷紧跟着落下,所过之处,大雨倾盆。玄龙一路将雨水带回了南方,暂时润泽了这一片干涸将死的土地。最后一道雷落下之时,他不再御风,任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躯体重重摔下,便摔在他与花珏曾经的庭院前。
这里是江陵,他是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和花珏一样喜欢,现在他回家了。
迷蒙中他只听见了花珏的声音,恍然看见一个一身红衣的清隽身影正向他奔来。
“你愿等我吗?”
然而他没有说出口,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玄色巨龙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地伏在花家门口,最后是被众人发现,惊骇着拖去了山中。
花珏听闻此事时尚且在给小凤凰上药,出门时天色阴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一条龙!那么大——那么长一条,”旁人跟他比划,语调仍然十分惊恐,“花小先生,都说你在鹤脊山上除过龙,这一条可以吗?”
花珏一见到玄龙便跪了下去,紧紧抱住他冰凉的龙头,小心抚摸着。别人问他什么,他都只哽咽着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是真正的龙呀。”老一辈的人也有几个还留在江陵,商议着去取了水,日夜给玄龙浇一浇。
小凤凰受伤了,玄龙也昏迷不醒,全江陵的人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位神灵。好在这里人善,最初的惊恐与惧怕过去之后,还有人杀了自家的猪,制成十几桶猪肉,费劲地提到花珏的小棚子里,想让他喂给迟迟不醒来的龙神。
花大宝则每天在玄龙身边晃悠,时不时在他鳞片底下抓出一只血红的小虫,而后愤怒地踩碎。
“你去干什么了?”花珏把偌大的龙头抱在怀里,想让他听见,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为什么伤成这样?你老是这样不讲道理,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花珏又想起他头一回见玄龙的那一次,同样有一天,浑身是血的玄龙踏入医馆的庭院中,将他紧紧地抱入怀里。
那时候他去干什么了?
他记得那回玄龙为他带回来一粒凤凰泪,但他要怎么才能知道,这条龙到底还像这样,为他做了多少事呢?
邵医生在旁摇摇头:“雷伤怎么治,小花儿,你心里应当有数。这位神灵到底是谁,我想你心里亦有数。我不问,然则除了雷伤,他身体里有千百条蛊虫,相比雷伤更为致命。有一个治疗的法子,只不过痛一些,你愿意吗?”
花珏只差给他跪下来:“我愿意,求您告诉我,邵爷爷,您告诉我。”
“拔鳞剖肉,使蛊虫沐浴日光而死。”老医生道。
花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医馆中就此迎来身份最为尊贵、体型也最为庞大的一位客人:一条上古玄龙。二十八个药童齐齐就位,用烧过的刀子仔仔细细地剖开关键部位的鳞片,顺着脉络拔出里面的小虫子。医生凭借精湛的医术,日夜不休,准确地推测除了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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