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这笑带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快意——他固然贪恋美神的妖娆躯体,然同时也不喜她的若即若离,那是仿佛将一切迷恋都把玩在指尖所浸着的珊瑚盆里的游刃有余。
司掌乔武的雷霆之力的神祗自然能在一片嘈杂里挑得出人敲的鼓点,宙斯一眼就看出这违和的神魂颠倒是爱神的手笔,让随心所欲地操控爱的自负神祗因爱丢尽脸面,使玩弄软弓金箭的射手成为千疮百孔的靶心,那位性情冷凛的兄长尽管只是要惩治她的大胆冒犯,这次的做法却正中他的下怀。
除了颜面扫地外,她没受到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他索性故意不解开金箭的效力,又叫住那朵被厄洛斯的血洗得通红的云,幸灾乐祸地命它将爱神送到正为她的失踪而焦头烂额的阿瑞斯的殿前,自己却在稍作停顿后,直往冥王刚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快让我挽留你匆匆离去的步履,去我那尚能入目的宫殿好好休息一会,叫它也有幸因天性高贵的你生辉。”见那对并肩而行的背影,宙斯轻笑了声,声情并茂地邀请着:“亲爱的兄长,我尊敬你,却不只是因你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同胞弟兄。快听我几句劝说,虽知你不爱被口是心非的恭维包围,然而光执偏见地远避又未免太矫枉过正,诗歌与墓志铭是截然不同的篇章,后者大可以简明扼要,然前者若不够华丽炫美,就不会令人想要拜读。你我曾淌洋在同一片温暖的水域里,共同抵御一个暴戾的君主,收获一般无二的伟大胜利,我自会体恤于你。这份无法磨灭的情谊自血脉而起,又从它延伸出去,便如山涧清泉汇入小溪,小溪又凝聚成漫漫长河,流入横绝的大海。距离隔绝不了兄弟间的联系,虽久未见面,却始终如当初的亲密。”
本正牵着爱不释手的宝物尽情地享受着林间漫步的乐趣,哈迪斯平白无故地被挡了前路,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看向这纠缠不休的虚情假意。
绿幽幽的眼眸似一潭永远兴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却又犀利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半晌,他仿佛纯粹是质疑地反问:“亲密?”
宙斯被看得不虞,脸上倒完全没表现出来,只犹如没察觉到其中的嘲讽意味地一派轻松:“正是这样,也好让——”
哈迪斯毫不犹豫地拒绝:“免了。”
宙斯对这答案却有所预料,此时也沉住了气,云淡风轻地说出了真正的来意:“大约是不适应欢乐气氛的冥府主宰远离奥林匹斯太久,对规则的了解也多少有些欠缺。说来有些扫兴,又大约很不凑巧,被你钟爱的这朵侧金盏花的辖地远在莎孚,那一向是被阳光雨露所眷顾的地方。将枯乏的冥土统治得井井有条的你得了无形的报偿,栖息在上的灵魂与生命对赐予他们这安宁一切的君王势必心怀尊敬爱戴,而热衷于驰骋山林的植物神也有着他该背起的责任。盼归的崇拜者在翘首以盼,哪怕再精力充沛的幼狮也不愿离巢太久,玩兴再浓的游子终有返家的一日,正如水仙不该被遗忘在干旱的砂砾上,这被那座美丽森林的生灵们深深思念的庇护者,也该回到他来时的地方去。”
“错。”
由他鬼话连篇,哈迪斯神色淡淡,答复却很是斩钉截铁:“他已归冥府所有。”
阿多尼斯:“……”
苦于挑拨离间的宙斯尚在场,他在不安之余也不好问个仔细,只得借微微颔首来掩饰眼底的困惑,不叫心怀诡计的神王窥见。
宙斯却狡猾地笑了:“若这轨迹是被命运三女神铭刻在铜碑上的那般,我会只当这一切从未发生,不来逆你意,然而从神格难以彻底融入的他身上,我却遗憾地连弱如夜风中飘渺的柔馨也感受不到,唯有极其清晰的、还未被冥地羁绊住的自由所散发出的气息。”
光是赐下神职和神格,是不足以叫一位自然诞生的神祗改变归属地的。
或许是这点太过证据确凿,哈迪斯蹙着眉,稍作沉吟,忽将双叉戟的柄处往有柔软草茵覆盖的地上轻轻一敲,连半点抵抗也无的地面柔顺地破开,一个足容纳两人进入的豁口凭空出现,往里看去尽是黝黑深邃,那是通往冥府的入口。
他眼睑低垂,面容如冰雪雕铸般冷清,似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哈迪斯不做解释,宙斯便试图用过去对这位兄长的了解来揣摩这一举动的真实含义:这究竟是单纯的警告,还是恼羞成怒,亦或是……
不说神王于这期间在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阿多尼斯也快要以为尊贵的冥王准备就地耍赖地回去冥界,正当他思索着对策的时候,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在快速接近,很快就在被破开的地缝处小心翼翼地露了头。
笑翠鸟自告奋勇地担当信使,吃力地背起由金穗花们合力编好的小篮,将被陛下指定的给送过来。
哈迪斯微微俯身,将它拾起,而那道衔接两界的路在完成职责后,也默默地消失,叫大地重归宁静。
它外皮厚而发亮,又红得发紫,饱饱囊囊的显是熟透了,块头也极大,连有着宽阔手掌的冥王都难以一手握住。
一旦看清,阿多尼斯瞬间就认出了,它是被他埋在新创造出来的绿林里的那颗呆傻又聒噪的冥石榴的后裔。
很难不察觉植物神饱含怒意的目光,这颗自动请缨的冥石榴讪讪地“嘿嘿”一声,讨好地打着招呼:“尊贵的殿下!”
阿多尼斯冷冰冰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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