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日夜兼程,很快便到了马嵬驿地界。曲清商停下休整一天,采买了些干粮杂物,又换了马,复又上了路。
走过殇阳道,黄土夯实的官道就到了尽头,只剩下行脚商的骡马踩出来的细细小路,沿途的人烟也逐渐稀了。傍晚时分,两人才路过一座小镇,曲清商远远栈,便勒停了马,解下褡裢,准备在此歇息一晚。
昆仑正是化雪的季节,进山的路泥泞不堪,行脚商也少了许多,客栈里冷清得很。客人只有他两人,昏昏欲睡的掌柜从柜台后抬起头来,招呼伙计上前招待。
“这么晚了,二位客官当是住店罢?”小伙计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脸庞稚嫩得很,一双眼睛看起来却非常机灵,“待会我就帮二位把马牵到后院去喂,保证是上等的马草。好几天都没客人,我们大堂里的桌子脏得很,不过客房每天都还收拾着,客官尽管放心。对了,小店很是有几样拿手好菜,是给您送房里去?”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曲清商压根没插得上话,反而觉得有趣。因而他颇塞了几串钱给小伙计,颔首道:“饭食就不必了,烧几桶热水送到房里。”
小伙计得了钱,眉开眼笑地跑了。掌柜的低声骂了一句“这小兔崽子”,放下手中的算盘,引着二人去了一楼的客房。
房间不大,泛着一股空屋特有的潮气。曲清商照例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分给云随风吃了,就听见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却是那个小伙计按照吩咐,提着热水上楼来了。
水桶太大、小伙计人又太小,吭哧吭哧地半天挪不了几尺。而屋子里的那只浴桶又足有半人之高,他垫着脚尖举了半晌,也没把那桶水倒进去。云随风扫了曲清商一眼,后者正趴在桌上研究那张从不离身的图纸,并没有任何上前帮忙的意思。于是他道了声“我来”,一托桶底,将热水倒了进去。
“客官您真是个好人!”小伙计气喘吁吁地开口,“过去这活儿都是大刘他们干的。现在他们都回去收早麦了,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他嘿嘿地笑着,“柴房就在后面五六步远的地方,客官您能不能帮我再提两桶来?”
云随风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曲清商的反应。这一路上,曲清商虽然没绑着他,却也时刻提防着他逃走,从未让云随风离开过视线之外。果不其然,听到小伙计的话,曲清商半转过身看他,略挑了挑眉。云随风明白他的意思,只得苦笑道:“你把水提到门口,我给你倒进去。”
小伙计闷闷地“哦”了一声,却还是提着桶去了。所幸屋中的浴桶也不算太大,有云随风帮忙,不多时便灌得差不多满了。在提最后一桶水进门的时候,不知怎的,小伙计脚下一滑,登时“诶呦”一声,摔倒在地。
大桶的热水全泼在地上,云随风连忙伸手去扶。而那小伙计仰躺在地上,满是汗与水的脸上,之前那嬉闹与精疲力竭的神色倏然消失不见。他握着云随风伸来的手,无声地开口——师兄。
——你和师叔,怎么……
云随风微不可闻地颔首,他的身体刚好挡住了曲清商的视线。小伙计往屋中瞥了一眼,似是极为忌惮,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简短道——神策,救你。
并不待云随风再问什么,小伙计已一骨碌爬了起来,夸张地揉着屁股,提着水桶一瘸一拐地走了。云随风关上门,看见曲清商依旧趴在桌上研究图纸,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上心,听见他回来,打了个呵欠道:“道长要不要一起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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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着银线的腰带、繁复精巧的玉佩饰物、鸦黑的外衫、雪青的中单、内里贴身的里衣……曲清商毫不避讳地一件一件脱着衣服,皆随意扔在地上。万花谷层层叠叠的衣衫之下,他的身体却是单薄清瘦,薄薄的肩胛正中是一道的深邃沟壑,顺滑的黑发流水一样沿着后背的曲线淌下。
“哗啦”一声水声,是曲清商抬腿跨进浴桶。云随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也在看他。隔着蒸腾的水汽,曲清商的面孔有些模糊,然而全然□□的身体却还是让云随风一阵尴尬。年轻的道士深吸一口气,默念一声“无量天尊”,便闭目调息,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
“小郎君这还害羞了?”曲清商回身坐在桶中,笑得花枝乱颤。云随风不愿理他,只顾闭目养神。
前面那一番折腾了许久,如今入夜已深。小镇的夜晚十分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却平添几分孤寂。巡夜人打着梆子自街上走过,“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苍凉嘶哑。云随风听着梆子响了三声,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道:“你洗好没有?我要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往桌边走去,似乎是要拿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物。然而曲清商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站住。”
云随风心中暗暗一紧,没有转身:“怎么?”
“不许动火烛。”
曲清商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却仿佛带着彻骨的寒。熄灭灯火,在屋中人尚未习惯黑暗的瞬间出手,是最常见、却又最有效的偷袭手段。如今曲清商已将话说到这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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