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许曳把这段话里的字字句句全都经历一遍,他不敢去想宁觉辰写下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每一天每一天,即使只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也已经渐渐成为他的安慰和疗救。
直到今晚再次见到陆觉岚,许曳居然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宁觉辰的影子,这些明明就是宁觉辰的神态,宁觉辰的动作,宁觉辰会说的话……
许曳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他一面心尖震颤,如同行走沙漠的渴水旅人突然被恩赐了一捧清泉;一面又措颜无地,好像要被接踵而来的痛苦、愧疚、自责压垮击溃碾成粉末。
和陆觉岚在一起多呆一秒都罪大恶极。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宁觉辰缩在最里面靠着车窗睡着了。许曳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宁觉辰顺势就倒进他怀里了。许曳愣了一下,低头正好看见他睡梦中还紧紧绞着指头,这个小动作顿时让他心猿意马。
许曳默默撤开手,宁觉辰没了支撑,歪下来差点栽倒,一下就吓醒了。许曳有些不自在地催他:“到了,下车。”外面很冷,雪下大了,从雪子变成了雪花。
宁觉辰一声不吭一步一拖地走,不知道许曳为什么生气。其实他还是头晕得走不了路,可是许曳走在前面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他只能跟上去。反正这种场景上演过一百次一千次,他习惯了,没关系。
宁觉辰只来过这里一次,加上现在喝醉了又是深夜,根本不记得这是哪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肯进去。许曳实在是归心似箭,只想赶紧把人安顿好回医院:“进来啊,我还有事。”宁觉辰抓着门框小声问:“这是哪里啊?你要去哪儿?”
许曳把他拉进屋里:“我家。”宁觉辰肩上雪花已经化了一层,外套都印出水渍了,他执拗地看着许曳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要走吗?”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也是他们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许曳说有事要出去,然后好几个礼拜都没再来过。其实就是他们住进涟市那套房子第一天的事情,可是宁觉辰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不清楚也记不起来。
“能不走吗?”“别走……”“今天先不走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许曳最后被他弄烦了,压着嗓子吼了一句:“陆觉岚你有完没完了?”
宁觉辰被这一声“陆觉岚”吼清醒了,突然就有些管不住嘴:“我告诉你个秘密,高考完那天晚上,他见过吴天。”许曳开门的动作生生顿住了:“什么?”这个名字太过遥远,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宁觉辰隐隐兴奋起来,后来那些话好像化作猛兽撕开心口爬出喉咙,根本不受控制:“他喝了吴天的酒,不知道里面下了那种药,后来送你回家,然后你认错人,吻了他。”许曳浑身都僵住了,他艰难地转过身:“……什么下药?”
宁觉辰无奈地笑了,笑得万分凄凉:“你一直觉得他是做戏,是故意的吧。”许曳条件反射想开口否认,却好像被封住了嘴巴一样发不出声音,只是摇头。宁觉辰并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可是你说,他把你,变成了,强上,自己喜欢的人亲弟的,混蛋。”
宁觉辰是真的喝多了不管不顾,这些话里疑点太多,作为“陆觉岚”他不该知道高考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知道许曳对宁觉辰说过的话。
许曳却无心顾及这些疑点,他只是石像一样僵立在原地,脸色白得吓人,一副丢了魂的表情。许曳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因为宁觉辰肯定不会喝酒,那他至少是清醒的,许曳一直以为是宁觉辰趁他喝醉……
其实许曳那时候已经渐渐释怀奶奶的事,打算高考完就慢慢和宁觉辰和解,结果就出了这种事。他当时只觉得心力交瘁、失望透顶,再不想和宁觉辰有半点瓜葛。
宁觉辰看着许曳像蜷缩在枝头的一把枯枝烂叶在寒风里抖个不停。他以为自己会开心,可是没有。胸口忽然空了一块,呼啦啦往里面灌着风。
——那么决绝地把多年以来的爱意连根拔起,却没想过根是长在心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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