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世事弄人,命运仍然让他亲自揭开了疮疤。
或许对这个年迈的男人来说,他真的想不明白,他一辈子都在试图逃离奴隶制度,一辈子都在让能跟着自己的小儿子也远离这种制度,可兜兜转转,未连仍然选择回到蛇国,而赶巧不巧,竟同样对一个秽种产生了感情。
“你知道蛇国的通婚处罚吧?”父亲问,“只要和不同阶层的人通婚,后代就归属于较低的那一方的亲属。”
之前说过,未连的母亲来自于一个富商家庭。那曾经是一个十分显赫的家族,属于蛇国四大财团之一。
未连的祖父、祖母是在十八岁时被这个家族收购的,之后的婚配也是这个家族指定的。
上流社会的人总是想展露自己不一样的慈悲,所以为他们举行了简易的婚礼,也同意让他们的孩子诞生下来。
这一切看起来是把秽种当成人一样对待,也彰显了这个家族对秽种的宽厚与仁义,但实际上所有的安排都不以秽种个人的意志为考虑条件,无论是结合还是受孕,无论是婚礼还是产子。
父亲和母亲几乎是同一时间降临到那个家庭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甚至是吃着同一个奶妈——也就是未连祖母的奶水长大。
父亲长到十七岁时,父母死了,他的父母是因为想把孩子送走而死的。祖父母知道秽种的孩子必然是秽种,所以想让未连的父亲走。
那时候蛇国到处都在开矿,他们也想把孩子送去当矿工。虽然危险,但至少能从秽种变成工人。
这就将是洗白身份的开端。
但未连母亲的家庭并不同意,他们认为秽种既然认了主家,那生是主家的人,死就是主家的鬼。
祖父母极力情愿,最终却依然无功而返。最终他们决定让孩子逃跑,跑到矿场,说自己是孤儿,让他们收留下来,让他们愿意给他活干。
未连的父亲就这么跑了,跑的那一夜祖父母也被发现了。他俩拦着那些追出来的人,硬是让孩子不要回头。
留在未连父亲记忆中的最后的印象,就是他的父母被一棒子打跪下了,他们的身旁围着无数的拿着棍棒的仆从,而仆从之间,有一双不停地流着泪水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就是未连母亲的,她和未连的父亲有感情,但她更希望对方能跑出去,跑出去了,或许人生就不一样了。
于是那一夜父亲玩命地跑,他不知道跑了多远,跑得鞋子掉了,人也晕了。醒了就继续跑,直到跑到矿场,跑进工棚。
从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过那栋老宅。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定然在惩罚中被活活打死,可如果他回去了,他会让父母的牺牲白费。
他在矿场安顿了下来,五六年间,从一个矿场又转移到另一个矿场,再从矿场变到造纸厂,从造纸厂又换到红灯区做侍应生。
第85章
大概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蛇国发生了政变,他才迟迟地从报刊中得知,那个家族被打散了。
由于曾经的主家站错了边,被新上台的政权抄了家。
他们所有的家眷都被遣散,从上流社会一落千丈,虽不至于变成奴隶,但也成了中层里垫底的一群。
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重新与母亲相遇的。
父亲找到了未连的母亲,也就是当年的大小姐,当时她正在一家服装厂干活,几年的风雨让她变得憔悴而落魄。
但他们仍然相爱了。
那段日子是他俩最美好的时光,他们是平等的,自由的,他们都处在中层里,所以也期望着日子能重新开始,越过越好。
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更改,但至少他们还可以谱写未来。
可惜世事难料,这样的太平日子不过十个年头,上层社会再一次风云变幻。
有时候上面吹过一阵微风,到了中层和底层就是惊涛骇浪。
奴隶制度被重新重视了起来,政府又一次重翻旧账,把所有人再次划为三六九等。
而这一回由于科技技术更为发达,让检查和筛选更加彻底。没有人能躲过盘查,那盘查几乎要把祖坟都掀起来。
未连的母亲再次回到了高位上,而不用说,未连的父亲也将再一次面临着被贬为秽种的困境。
也就是在这样的危难时刻,母亲让父亲带孩子走。走去邻国,哪里都好,但就是不可以留在这里。否则生下来的孩子会因父亲的身份同样贬为秽种,若真如此,后果则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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