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天真的以为苦尽甘来,高高兴兴的上任去也。
临行前自家老师来送,似笑非笑的嘱咐了一句“好好干,千万莫要像是没见过银子一般,丢了本相的脸。”
当时殷庭很不以为然的想,苏州殷家的嫡子,哪能没见过银子呢。——待到整顿盐务查察贪弊时,见识过了那些盐商送来的贿赂,才晓得自己当真不能算是见识过银子的。
一年扬州刺史做下来,查收脏银五千万两,私盐三百万担,功勋卓著。
年末回到洛阳述职,拜谒自家老师的时候,就看见分明没比自己大多少的男人一副心疼的样子说:“怎么瘦了这么多……干得漂亮。”
述职完,便收到了吏部的任命,调任连州。
直到临走也没再见到自家老师的面,上路一日之后方才追来一个武官,说是受命调任连州都督,正好是同僚同路,顺便捎来一纸信笺。
信笺上是裴相闻名天下的行书,俊逸潇洒的写了一行诗:“若个书生万户侯。”
忍不住苦笑,谁都知道连州穷苦,民风剽悍,盗匪横行……
尚未收起信纸,那位执掌合州兵马的新任都督却已钻进了自家的马车,毫不生分的摊开一张地图,兀自讲起他的剿匪计划来。
一年后回京述职,剿匪三万,功勋卓著,只惜两人去、只他一人得还。那位大大咧咧颇有领军才干的同僚因轻身履险之故,葬骨他乡,只追封了个忠勇伯的爵位。
此番回京,在拜谒自家老师之前先去了趟太医院,新上任的太医院正年届半百却是须发乌黑精神奕奕,听他说了病情之后叹了口气开了一小瓶药丸,嘱他若是胃疾突发,服之颇是有效,但要根治,却需好生调养。
若干年后太医院正成了白发苍苍的老院正,再看见当年的殷刺史如今的殷相胃疾复发,除了递过药丸,已然不屑再说别的什么了。此是后话,揭过不提。
彼年殷庭见到裴彦时他正倚在软榻上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咳得让殷庭恨不得代他将那块不知烂了没有的肺呕出来。
笨拙的倒了杯热茶递到自家老师的唇边,却听到那本该咳得声嘶的人操着只是略哑了些的嗓子轻轻道:“那人是岑大将军很看重的晚辈,本来若是今次干得漂亮,本相有意擢他镇边立功,可惜他命中没有这份福缘……真是可惜了。”
殷庭垂了眼轻轻道:“学生明白。”
殊不知裴彦接下来的话却是:“兰阶,西戎犯境,我有意调你去幽州。你……可愿去么?”
西戎犯边,则幽州正是烽火前线,此行想来颇有些凶险。
殷庭沉默了片刻,微微欠身:“多谢老师栽培。”
好端端供职六部,正是平步青云本该擢升侍郎的时候却忽然被外调三年……个中用意,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边地苦寒殷庭不是不知,一路里的风雪已然见惯了,却不想行至幽州城外那天,忽然就雪霁天晴。
城门口披着猩红色氅一身铠甲高大健硕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对他抱拳,瓮声瓮气的道:“末将凉州司马、定远将军齐凯,见过刺史大人。城中兵马俱是末将统帅的。”
殷庭想了想,还了半礼,“将军不必多礼。本官年少,不通兵事,日后还要仰仗将军。”
史家给裴彦的评论里有一句是“其庙算也无俦”,作为裴彦的嫡传弟子,殷庭生平很少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此次却算是一件。
多年后小酌微醺旧事重提,殷庭看着笑的毫无形象的帝王,终是面子上挂不住,愤然的一脚将之踹到了床下:“谁会想到才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会生的那么高大威猛还留着一脸大胡子!”
次日司天监上奏,道是昨夜惊见天相星犯紫薇,帝王于是睨着朱衣玉冠的宰辅笑的意味深长,却只是淡淡揭过不提。
上文却是扯远了,让我们的故事重新回到熙容年间。
齐凯那年只有十八岁,他家是世袭武官,从五品上定远将军的职位是他父亲临终前传给他的。因为太年轻的缘故,总被人看不起,便自请到幽州任职,存志立勋。
这种心态下,留一脸的络腮胡子实在是情有可原。
初见时的乌龙并未对齐殷二人渐渐地互相欣赏产生阻碍,反倒让两人更加亲近些。齐凯总是打趣一般的唤殷庭作“小殷刺史”,殷庭便回敬他一声“小齐将军”,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让殷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齐凯笑起来朗烈的如同大漠里的日轮。
只惜化不开边城的积雪。
西戎犯边,来势汹汹,西塞狼烟一日不曾宁息,幽州城中夜夜梦枕马蹄。
战的最艰辛的时候胡骑直冲到幽州城下,援军却意外耽搁,正是落雪天气,殷庭身为刺史,却是不顾下属的劝阻,亲上城楼,站在了齐凯的身边。
一站就是三天三夜。
身后的大锅里烧着沸油,身畔堆着各色的石块土袋,城下的胡骑总不见少,城头的落雪更是在众人的践踏之下渐渐的积了起来。
齐凯不止一次劝殷庭下城休息,他却执意不肯,心里已经抱定了以身殉城的打算。
幸而援军及时赶到。
殷庭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都来不及高兴,忽然就觉得冷的不行,靴子里进了雪,双腿麻木的几乎无法行走,听着身边军士们的欢呼,整个人却像是丢了魂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转后才得知,自己当时差点一头栽到城下去,是被同样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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