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丝毫不费力气,再陡峭的山路,如何比得上天下第一险的华山羊肠道。
谢琤坐在马背上,焚天失去剑鞘,便用一块深蓝色的棉布包裹好,背在身后。
剑者走到哪,他的剑就在哪,不离不弃。
路过通天泽的时候谢琤勒马停住,前方的小路有两条分叉口,一条往北过桥,顺着官道一直往东走,通向洛道,另一条往东南,通向闻香岭,谢琤走出来的地方。
凤齐的身影在他心中浮现,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谢琤难得迟疑,也许凤齐与他失忆的过去有关?
谢琤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他记忆中只从被师傅从江边捡起来,带回纯阳开始。师傅带着他在周围村落城镇询问了一圈,却无人认识他,见他无依无靠,便将他收为徒儿。
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落在江里?自己的亲人在哪里?刚开始的那段时间,谢琤一再反复询问自己,脑中全是空白。可是自从他第一次握住师傅的佩剑,他心中便茫茫然产生一个念头,不记得自己是谁又何妨,只要能够变强就足够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除剑之外,再无旁骛……可是今时今日,他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心思紊乱,该不该找凤齐问个究竟?谢琤还未来得及思考清楚,眼角却掠过一抹黑红。
草地上有一滩血迹,他看着血迹淋漓而来的方向,正是闻香岭。血迹已经变黑,谢琤下马,蹲在一旁,手指在染血的叶面撚了撚,然后放在鼻端。淡淡的栴檀香,还有一丝不可闻的药味。
谢琤转身上马,疾驰闻香岭。
那座雅致的小庭院还在那个位置,却是火光烧天。
谢琤下马,一路往里,已经看到了好几具尸首,尸体上有各种兵器伤痕。
凤齐的禅室也着了火,谢琤冲进去的时候,那副价值□□的琉璃屏风已被火舌吞没,被烧焦的绢本飘落在谢琤面前,上面只剩一个“轩”字。
屏风后有人。
谢琤将趴在地上的人抱起,一根横梁已经受不住烈火煎烤,轰然倒下,正堵在门口,将他来路封死。熊熊的火焰吞噬完房间里的所有,浓烟不停的灌进谢琤的口鼻,熏得他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分辨出窗口在哪里,谢琤毫不迟疑地撞破窗户,从窗口脱身而出。他将怀中的人抱到火舌蔓延不到的地方,将人翻过来,发现不是凤齐。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满脸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就连衣服都被烧的到处是洞。谢琤视线从他脸上滑过,停留在他的手心。
少年手心里紧紧拽着一串陈旧的黄檀佛珠,不多不少,十八颗。
谢琤楞楞地瞧着佛珠。
少年醒来之后,一双漆黑的眼睛,又大又圆,流着眼泪望着谢琤。
“是你!是先生救过的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先生,他被十二连环坞的贼人抓走了。”
谢琤着魔似的,从少年手中取过佛珠,一丝不苟的摸着每颗珠子,认真而细心,就像平常擦拭焚天。
“先生救了你一命,你知恩图报!!”少年高亢焦急的嗓门在谢琤耳边炸开。
谢琤听而不闻。
少年见谢琤不为所动,骂了一句胆小鬼,便自己踉踉跄跄的便朝门外跑去。
一个道士,如此专注的摩挲一串佛珠,岂不是怪异。
佛珠用的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黄檀木,就连雕刻打磨的手法,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工匠都能做到的。如果说这串佛珠有什么特殊的话,大概就是佛珠的数目不对。
大凡念珠不是十九颗,便是一百零九颗。十九颗念珠,一颗主珠略大,代表佛,十八颗小念珠意味着十八不共法,又意味着十八界,内六根界,外六尘界,加上六识界。
而这串佛珠,并没有主珠。
十八颗小佛珠经年摩挲,温润光滑,若不是谢琤专心致志,一遍又一遍的摸索,当真是看不出某一颗佛珠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平安两个字。
那字印刻得并不深,看得出来念珠的主人平常摩挲的时候定然是小心避开了刻字的位置,才能让这浅浅的刻印保存下来。
谢琤摸到那犹如刚启蒙的幼童笔迹,脑中出现些许破碎的画面,凌乱不堪,让人看不清又抓不着,他将佛珠放入怀中,贴身收好,然后站起身,拉过大白的缰绳,翻身上马。
刚从火灾中被人救出的少年满面热泪,全然不顾赤裸的脚板被路上的碎石划破,朝着大路奔跑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出先生。
长出新叶的树枝像鞭子般抽过他的脸颊,他恍若不觉,全身的痛感早就在先生被人抓走的时候消失殆尽,他拼命抓住先生的手,也无法救下先生,他已做好准备,这次就算死,也要从那些贼寇手中将先生救出。
突然一阵疾风从他脑后擦过,狂风卷起的沙尘扑打他的面容,让他不得不停下狂奔的脚步,擦去眼睛里的尘土和泪水。
低头的时候,他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从身边疾驰而过,还有一句话。
“贫道去救人,你自珍重。”
少年捂着脸,跪倒在草地上,放声嚎啕,哭声撕心裂肺,穿透整个山林,惊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栖鸦。而后少年用烧焦的袖子擦干眼泪,挺起胸膛,继续走上了通往瞿塘峡的大路。
谢琤不顾胸前伤口,快马疾奔,只希望能在凤齐被送到白帝城之前将人拦下,若让他被送进了白帝城,便不是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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