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震,他拉住缰绳,蓦然抬头望去。
山顶之上,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人影。那人临风而坐,墨发飞扬,远远的看不清神情。然而那满是离情别绪的琴音,却越发清晰地回荡在黎泱耳畔。
锦衣少年挺直了背,忽然对着山顶喊道:“记得你的承诺。泱儿很快就会回来。”
喊完这句,他用力扬了扬马鞭,策马朝前奔去。
这次,再没有回头。
直到再也望不见少年策马远去的背影,穆见清才扶琴而起,低低叹了口气。
“长老说,殿主该回去了。”
耳边传来柔软的嗓音。穆见清抬眸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临风而立,正含笑望着自己。
白衣男子有着一张温雅秀致的容颜,笑容清澈而柔软。他衣袂临风,腕上戴着个金色的镯子,温言浅笑间,仿佛天地的灵气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秋叙离。”穆见清淡淡地望着他,道:“你不留在繁云殿,来我这里作甚?”
秋叙离哦了一声,道“殿主离开繁云殿已经三年了。”
“又如何?”穆见清淡淡地道。
秋叙离蹙眉,苦恼地道:“这三年来,我被长老逼着,代替殿主入主繁云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外游历了。”
“当年我既然将繁云殿交给了你,便不再是繁云殿的殿主。”穆见清淡淡地道。
繁云殿位于天山繁云谷中,独立于各国之外,亦不受凤朝约束。而每一任殿主,均擅长星相数术,出众者更有预知之能。
而穆见清,正是繁云殿上一任的殿主,也是预知能力最强的殿主。
“你明知道,我们都希望你回去。”眉间笼上一层郁色,秋叙离道。
“繁云殿不是非我不可。”穆见清沉睫道。
“但是殿主不可久留在外。”秋叙离担忧地望着他,接道:“繁云殿中人,离开谷中灵气庇护,轻则能力尽失,重则危及性命。这你不是不知道。”
“这是预知天命的代价。”穆见清不甚在意地道。
“殿主可以不用付出这样的代价。”秋叙离皱了皱眉。
“愫玉阁是她当年用血咒结成的灵穴。留在愫玉阁中,可保灵力不失。你不必担心。”穆见清安抚道。
秋叙离低眉想了想,道:“前曰我为你卜了一卦……”
“别说。”穆见清打断他,道:“透露天命,是会遭反噬的。何况卦象的结局,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知道。”
“就为了她,值得吗?”秋叙离不解地道:“她甚至全不顾你的性命,逼你立下血誓。”
“这血誓,是她用余生的寿元还得的。”穆见清沉睫。
“殿主不怪她?如果是我,我会怪她的。”
“她没有错,也不曾负我。”穆见清浅浅叹息,道:“只是在她心中,家国天下的分量,远比我重。”
“我弄不清楚。”秋叙离苦恼地道。
穆见清笑笑,只说:“我答应了她,自要保护泱儿无恙。”
为什么会爱上?也许只是太寂寞吧。繁云殿中十八年形同幽闭的生活,除了读书修习,便是观星列阵,预测天命。
知天命,却无力改变。看着芸芸众生在尘世间辗转挣扎,却依然走向注定的结局。他逐渐淡漠,逐渐无情。
清寂的繁云殿里,他倦看凡尘,淡心冷情。
然而那白衣女子的闯入,却在他静水般的生活里掀起惊涛骇浪。温柔如月,激烈如火,她明澈的眼眸里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
从此他的眼中有了欢喜,有了忧愁。与她赏竹听风,为她抚琴而歌,尝她亲手做的桂花糕。
原本以为曰子会如闲云野鹤般度过,但终究抵不过一句家国天下。
身为从前的繁云殿长使,如今的代殿主,秋叙离自然清楚这些。却仍是不愿坐视那人飞蛾扑火般的执着。
“黎泱既然已经前往凤朝,殿主何必再留在曜月国?”秋叙离劝道。
“这三年中,有许多事需我去办。”穆见清淡淡地道。
“和黎泱有关吗?”
穆见清点了点头,“如今曜月国局势暧昧不明,刘氏一派坐大。若将来太子登基,泱儿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秋叙离哦了一声,又皱了皱眉,道:“三年前你为他解了月见草之毒,已是违背天命。殿主还要继续下去吗?”
穆见清垂眸,道:“我答应过她。”
沉默了一下,秋叙离道:“你已下定决心?”
“无所谓决心。”穆见清淡淡笑道:“必做之事罢了。”
秋叙离看了看他,缓缓道:“回繁云谷后,我会告诉长老,说殿主已经下定决心了。”
顿了顿,望着腕上的金镯,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殿主能够回去。卦象上的结局,让人非常不安。”
他叹了口气,白衣轻拂,如来时般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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