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左翼前锋郑牛龙上书请皇上把自己调到了延州军营。
小皇帝说:“沈爱卿好大的本事。”
沈尚书说:“世事人心,不过情、理、名、利四字,陛下记得这四个字,日后在朝中必然运筹帷幄如鱼得水。”
他已经打算,等北雁军安顿下来,他就离开京城。他担心这个傲气十足的少年皇帝掌控不了朝中上上下下的老油条,因此忍不住一有机会就开始念叨,希望这小兔崽子能听进去。
可惜小皇帝显然没听进去,他说:“既然事情已经办完,沈爱卿就随朕回京吧。”
沈尚书又住回了尚书府。
这里依然乱糟糟的荒草丛生。
大爷佝偻着脊背,握着小锄头一下一下地锄草。
他年纪大了,锄两下就要直起腰歇一会儿。
沈尚书看得哭笑不得,连忙上前扶住老大爷:“张叔,你和这堆荒草较什么劲儿呢?”
大爷颤颤巍巍地笑:“以前先生没回来,这草爱长就让他们长了。如今先生回家,府里可不能再这样乱糟糟的了。”
沈尚书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大爷,他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沉默了半晌,沈尚书说:“草木有灵,荒草长在这院子里,也是冥冥中的缘分,就随他们自己长吧。”
大爷乐了:“先生,这草都枯死了。你要是真念叨它们有灵性,也该让它们入土为安不是?”
擅长诡辩的沈尚书被大爷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奈地撸起袖子:“张叔您歇会儿吧,我送它们入土为安。”
沈尚书哄着大爷锄了两天草,然后偷偷把锄头扔到了后院的杂物里。
他去地窖取出了这些年积攒的俸禄,准备去给大爷置办一处小宅子。
可他刚出门,却觉得腹中有些不适,扶着墙吐出一滩酸水。
他这几日一直不太舒服,总是觉得疲惫困倦,常常想吐。
沈尚书往常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在官场案牍劳神十余年,身上多多少少有点毛病。受得了就先忍着,受不了了就去相熟的医馆那里拿两副温养提神的药。
沈尚书忍着不适给张叔挑了一座宅子,还雇佣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大婶照顾张叔衣食起居。
谈拢价格签了房契,沈尚书绕道去松鹤堂拿药。
松鹤堂的孙大夫是他的老朋友,把脉之后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沈大人,你这个病,就是当初的李公子得的那一种。”
沈尚书看着他遮遮掩掩的样子,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老孙,你说人话。”
孙大夫说:“你有身孕了。”
沈尚书脸色一白,晕晕乎乎地差点坐在地上。
孙大夫连忙去把他扶起来,小声说:“沈大人,你不是说自己总是在上边的吗?”
云淡风轻的沈尚书,今天心乱如麻脸色惨白。
孙大夫察觉到了沈尚书的古怪,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沈大人,这孩子你留还是不留?”
沈尚书一时答不出来,闭目苦笑。
他居然……怀上了那个熊孩子的种……
沈尚书一生玲珑心思精于算计,事事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遇到这样一件这么难解决的麻烦。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
可他肚子里的这个,却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子。
不管是杀是留,都会给他将来的日子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再说,那个熊孩子……
沈尚书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
那个小崽子要是知道自己要当爹了,不知道是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沈尚书坐在尚书府的院子里发呆,狂风吹着细雪和枯叶打在脸上。
阴云密布,大雪阴沉沉地压下来,
沈尚书摸着肚子低喃:“多少……还是应该告诉那个熊崽子吧……”
正巧,小皇帝冒雪而来。
小皇帝在寒风中大步流星地走进尚书府,看着坐在风雪里的沈尚书,不悦地皱眉:“你前两天刚得了风寒,怎么又坐在冷风里。”
沈尚书摸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说:“屋里闷,我出来透口气。”
小皇帝说:“进来,朕要事要和你谈。”
沈尚书认命地叹口气,他是不是活该为这小兔崽子的江山操心一辈子。
两人来到屋里,小皇帝皱眉:“你这尚书府怎么也不修缮一番?”
沈尚书说:“旧床旧被子,我睡得反而踏实。”他今天有些疲惫,敷衍地给小皇帝倒了半杯残茶。
小皇帝没喝。
沈尚书说:“陛下今日冒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小皇帝说:“今日朝礼司上书,要为朕筹划明年春天的秀女大选。沈爱卿对朝堂百官家事如数家珍,朕想听听,沈尚书对这几位官家女子怎么看。”
沈尚书怔住了。
一阵狂风吹开了摇摇欲坠的窗户,手中茶杯冰冷。
肚子里的孩子在作怪,他有点想吐。
是了,若不是被些事情耽搁,这个年轻的皇帝早在两年前就该收了一堆后宫佳丽。如今朝礼司请奏大选,是最理所应当的事。
沈尚书只是有些想笑。
笑他自己,竟差点以为这小兔崽子对他的心思,真的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罢了。
腹中的孩子,本就是个意外,就该悄悄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想罢,沈尚书苍白的脸上笑容依旧:“陛下看上谁家姑娘了?”
小皇帝听着他调侃戏谑的语气,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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