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从廊壁外延伸过来的树木,声音柔情似水,“越是枝叶繁茂,越是虫蛀鸟宿。”
卢明珠仰望着大树。
乔然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虽身姿妙曼,但容颜略逊,跟崔千雪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即使是跟她哥哥卢温玉比,也是差太远。卢温玉虽谈不上多好看,好在眼角眉梢天生韵味,也算仪表堂堂,这妹妹卢明珠……就是张路人脸啊!崔砚居然与这么普通的女子订有婚约,难怪老大不小了还不娶回家。
乔然想着想着居然发觉自己有些平衡,又有些不平衡。
唉,我到底是怎么了。乔然苦闷地继续窥视他们。
这时崔砚已经起身,与卢明珠并肩站立,一同抬头仰望着参天古树。
乔然心惊肉跳地别过头,他不想看到这个画面。
已经入了十月,山上的风,也就午后这短暂的时光,借着阳光有点暖意。
树叶沙沙,悉悉簌簌。
“人也一样。”卢明珠放下剪刀,提着樱草色的裙角,走到石桌边,在青铜舆盆里净手。
崔砚递上明黄色绣着鸳鸯的手帕。
乔然看到卢明珠接过来擦手是那么自然而然。
“一个人越是优秀,喜欢他的人就越多。讨厌他的人也不会少。”卢明珠擦干了青葱十指。
卢明珠意有所指,崔砚没说什么。
还是卢明珠在说话,“你从早上陪我到现在,其实我都明白。”
乔然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他看不到崔砚的表情,只听见崔砚语气平和地说,“只是好久不见,难得相聚,便愿与你多相陪。”
卢明珠依旧温柔地说道,“你真愿与我多相陪,就不要再拖延我们的婚事。”
两人沉默下来。
再开口的还是卢明珠,“从小我爹娘就告诉我,珠儿,等你到了金钗之年,就将嫁给清河崔氏的二公子。可是十二岁那年,你没有来。豆蔻年华过去,转眼及笄,也不见你来迎娶。爹娘又跟我说,珠儿,你的夫君肩上挑着千斤重的担子,你要学会等待。我哥哥却跟我说,傻妹妹,别等了,他是和我一样的人。碧玉桃李的年纪皆已付水东流,如今我都过了花信佳年,哥哥跟我说的话,我早就明白了,哥哥他喜欢……你也喜欢……不过没关系,真的,天下人把我当笑柄,说我是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老姑娘,我都不在乎。我喜欢哥哥,也喜欢你,无论你喜欢谁,无论谁喜欢你,你身边那个暗羽,你的师兄,或者昨晚你抱进来的那个男人,我都不在乎。”
“明珠,其实你……”
“你听我说完。”卢明珠温柔地把手心贴在崔砚脸上,“我对你并无男女之爱,我长你几岁,一直把你当做弟弟。所以,你与谁纠缠不清,我都不曾在意。但是,崔砚,我是范阳卢氏的小姐,你是清河崔氏的公子,我们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我们代表了两大家族,你还记得王谢两家是如何衰亡的吗?如果你记得,就应该吸取前车之鉴,我们必须喜结连理,我们必须举案齐眉。”
最后,卢明珠问他,“崔砚,你做得到吗?”
崔砚握住了自己侧脸上卢明珠温暖的柔荑,“我们会喜结连理,我们会举案齐眉。”
卢明珠桃腮莞笑,滑出了手,“此次武林大会,我是为你而来。谢谢你,终于没再让我失望。”
卢明珠走了。
崔砚没走。他坐在盆栽园里,玫瑰椅上。
乔然肆无忌惮地晃悠着腿,也不怕崔砚看见。
之前有两次偷听,都被崔砚抓了现行。只怕自己在半圆花窗那偷看的时候,崔砚就已经发现了吧。
乔然撩开树叶,让视线更加清明。远处风光无限,峭壁生辉,云峰巍峨。古人盛赞泰山“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乔然坐在高处深有体会,呼吸宇宙,吐纳风云,眼界开阔,心胸便宽大起来。刚才烦闷的情绪消失不少。突然就想起来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望岳》最后两句: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千山万水阅遍,抵不上伊人相伴。
他等着崔砚,等着崔砚说“过来”,等着崔砚说“乔然,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然而这次,崔砚什么也没有说,仿佛真的当乔然不存在。
泰山岩岩,清风长啸。这万里长风,从哪里吹来,又将吹到哪里去。
虽然乔然并不擅长数理化,但是也听说过热力学三大定律。其中第一定律就是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所以说,若干年后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和现在穿越到大阳王朝的我,本质上没有不同,穿越就像转化的过程,我还是我,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
可是,崔砚,此刻的我,和此刻的你,近在眼前,却相隔千年。
物理学并不能拯救我。
乔然叹了一口气,又看见跟刚才一样的毛毛虫,他捏起虫子,把它转移到另一根树枝上。
“这下你也穿越了。”乔然对着虫子说,“好好享受能量转换过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玫瑰椅在宋代名画中曾有所见,明代更为常见,是一种造型别致的椅子。为什么会叫玫瑰椅,这在中国家具史上是一个献,目前尚无定论。玫瑰椅只是北方匠师对这种椅子的称呼,而江南一带多称之为“文椅”。
☆、二十二
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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