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生就习惯了这些目光,他目不斜视。
孙怡言愈加热情地靠着他,她小声说:“我听见好几个女生说你帅。”陈凡挑眉,少年颀长的身影显得坚实有力,他耸耸肩:“我也这么觉得。”
换来孙怡言一阵银铃般的轻笑,陈凡心情颇好,唇角翘着似有似无的弧度。长风挽秋,孙怡言从陈凡手里接过香草味的冰淇淋筒,两人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下,少年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青春不知疲倦,从年少飒沓里奔驰而过,天边烧得红通通的云遮住太阳的半只眼睛。
陈凡将一口热气吸进肺腔,再呼出些混浊,与孙怡言从街道的这头走到那头。红绿灯前,孙怡言咬下最后一口冰淇淋松开陈凡,“我家就在前面,明天见,请你喝奶茶!”笑容明媚。
陈凡露出一个淡笑,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朝她挥手。孙怡言背对他走了几步,在拐角处回头,爬山虎的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少女站在明艳的翠绿边,条纹上衣格子裙,裙摆褶皱被风拉开,“拜拜!”她大声说。
然后她的身影从他眼里消失了,陈凡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陈凡刚到他租下的公寓时,手机铃声便响了,来自周叔,陈凡按下接听键。
“二少爷,你带来的那名叫乐殊的同学走了。”周叔说,陈凡随手将单肩包扔到沙发上,僵立在窗前,低声问:“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下午五点过的时候,他借了医院的公用电话,然后他哥哥来将他接走了。”周叔一五一十地交代,陈凡眉头一皱,半晌后才说:“随便他吧。”
想不到第二天,陈凡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时,教室门口正围了一圈人。刘竟从人群中挤出脑袋,朝陈凡摆手,他走过去。刘竟低声说:“乐殊怎么来了?”
陈凡上前,果不其然在人群中央看见了乐殊。他低垂着脑袋,班上一个女生正伸出长了长指甲的食指戳他脊梁骨,掐尖了嗓子:“你这种人怎么又来了!死同性恋,真恶心,给我们班丢脸。”
乐殊微微一动,他这才抬头看女生,陈凡发现她是昨天谈论他和乐殊八卦的那个,叫陆薇。陆薇鄙夷地打量乐殊,小孩儿直愣愣地望着她,嘴唇翕动,良久后才小声说:“我不是同性恋。”
众人哈哈大笑,乐殊不搭理他们,径直朝教室里走去。人们跟着他,在他身后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但乐殊一概恍若未闻。
直到他走到原来的座位前,孙怡言正坐着啃面包,挑眉觑他。乐殊木然僵立,杨智幸灾乐祸:“精神病,现在没你的座位了!赶紧滚吧!”
放眼教室,确实没有多余的座位了。乐殊左顾右盼,最后从讲台旁边发现一张沾满灰尘的木椅,那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粉笔灰。
乐殊将灰尘倒进垃圾篓里,上面粘着了薄粉。他大概需要一张纸巾。
陈凡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乐殊的关系,有一个精神病朋友并不算值得宣扬的事,这只会让别人以为你也是个精神病。更何况,孙怡言正热情切切地望着他。
陈凡径自走到座位上坐下,孙怡言转身拉住他的手,兴致勃勃地朝他计划下午放学后的训练。班里的一场闹剧,两人全然不闻。
乐殊看见了陈凡,从他走进来的时候,但陈凡看也不看他。他想了想,觉得陈凡大概这时候也不想看见他,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将椅子摆在陈凡身后的角落,然后坐了上去。
他尽力忽视旁人的冷嘲热讽,注视着远处的黑板,回想哥哥对他说的话。
他不能找陈凡借钱,乐殊还不起也不知道该怎样还,他只能回到哥哥那儿,希望他能告诉父亲,再等一段时间,他一定乖乖去王老板那儿。
范勇打了他一顿,最后迫于他的要求将他送来学校。
小孩儿大概也只是想,再见见自己唯一的朋友。
只不过这一切,他唯一的朋友,也不知道罢了。
但这并不重要,他想。
第11章第11章
陈凡竭力掩饰他与乐殊的关系,他原本以为小孩儿会迫不及待上前同他说话。但他没有,他比他想象更安静,一点儿响动也没有,乖巧地坐在他身后。
陈凡也无法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佯作不经意回头时,乐殊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语文课本。然后握着一只铅在黑板上的笔记。
他看也没看他。
陈凡自嘲般扯开唇角,他继续无聊地转笔等待下课铃声响起,但没来由的焦躁驱使他弄出更多小动作,比如抖腿,比如将笔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当他俯身去捡时,眼角的余光瞥过乐殊,对方仰着头聆听老师讲课,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陈凡重重地哼了声,语文老师忍无可忍:“那边的同学,不想听课睡觉也可以,安静点!”
陈凡撇撇嘴,乐殊把他当成了空气,就像他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神,目空一切的虚无。陈大少爷干脆趴在桌上打盹,脑袋正对着乐殊,埋进双臂间,从缝隙中可以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乐殊喜欢咬笔头,他的铅笔只有约五厘米那么长,也许他连一只正常的能用的笔也没有。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手背的细嫩的皮肤下现出淡青血管。
他偶尔会望向窗外,陈凡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大片的虚空,一如他的眼神一般,空茫缺乏光亮。
然后他回头接着记下一大堆写在黑板上的废话,他的字缺乏力道,每一笔都显得空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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