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他为何不早些来,害他们白白死这么多人。又有人问他是否是回来来报仇的,故意引来泥石流,报复因为他们饿死了他,他们声声质问,色厉内荏之际,先是操起棍子戒备,后竟因恐惧生出恶意,生生打死了他。僧人直到死都未曾反抗,只他心里存个疑问,他来人世轮回,只为渡人,如今他渡了人,谁来渡他?”
半妖少年冷笑数声,透出几分深切的恨:“也对,俱言佛渡众生,却道哪里有佛,佛在哪里……”
佐治峰听得认真,末了,才道:“他不修佛……”
四喜眨眨眼,那冷厉肃然又变作玩世不恭:“一法通,万法通嘛。”
……
天边磅礴逶迤的山脉在云海中蜿蜒而去,近处,遍地是战火肆虐后的硝烟,映着幸存者的哀嚎,端凝而喧嚣。
石中鱼钻进残垣断壁里,将垂死挣扎的百姓刨出来,只要有一口气,便都吊着,实在成了尸体的便超度往生,他修的是道,不是佛,如今,却真真希望自己是个别人眼中的秃驴而非牛鼻子,至少,秃驴满口的普世之道,用到此处才有用。
每一次战火过后,从早到晚,他未有一刻歇息,一点松懈,死的人却越来越多,他怎么也救不过来,次次如是,南夷百姓看他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感激涕零,变成冰冷麻木,再到愤怒敌视……
他颤抖地把最后一丝灵气输入眼前人体内,那人的呼吸慢慢平稳,他眼前一黑,气游若丝地躺在地上,心里涌起巨大的茫然和无力……他救的人,远没有死的人多……
“阿爹!”少年扑上来大哭,被他扑住的人立即吐出了一大口血,赴了黄泉,被喷了满脸血的少年呆了。
石中鱼怒不可遏,“谁让你动他!我好不容易救回来——”
“闭嘴!”少年大吼,五官扭曲,声音里尽是怨毒,“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阿爹根本不会死,谁让你救,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刽子手!假仁假义,你杀了人又救人,还指望别人感激你!都是你!都是你我阿爹才会死——你去死吧!”
盛怒的少年搬起一块大石头砸下来,石中鱼好似愣住了,任由那块石头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与石头一齐飞了,重重摔在地上,石中鱼眼瞳一缩,针扎般的目光钉在来人身上,左治峰蹲在他面前,刀柄跟逗狗似的逗弄了他两下,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微笑,“骗子?刽子手?假仁假义?虚伪的牛鼻子?”
石中鱼面无表情,“有屁快放。”
左治峰冷哼:“你不担心那个孩子死了?”
石中鱼一震,眼里的光辉黯淡下去,彻底沉默了。
左治峰轻笑一声,拎着他的衣襟,与他平视,亲眼见平日鲜活如火焰的眼眸里幽深如潭,左治峰心里生出莫名的快意,“他想杀你,所以,那片刻你把他的生死抛诸于脑后,你不去想,便能回避,至于回避——”
“石中鱼,你承认吧,他想杀你,你自然也不会想救他。”左治峰拂过他的眉眼,笑容清俊,“你会心冷,你不是圣人,为何要勉强成圣?”
你不是圣人,为何要勉强成圣?
你救的人恩将仇报,你又不能一笑置之,为何又要勉强再救?
你救不了人,为何要勉强救人?
不过是,真要救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你不愿付出,为能心里好受一些,便退而求次,求得心安,只可惜,心不能安,终生心魔,既生心魔,道心不稳,何以证道?
何以证道?若不能证道,何以求长生?
……
水潭上白雾袅袅,水流很急,撞在青石上,溅湿了衣裳,清一色躺在青石上,眼眸里雾霭茫茫,那一声发问似敲在心间,震耳发聩,摄住他的心神,挣脱不得。
何以证道……何以求长生?
清一色慢慢睁眼,只见头顶视野开阔,新月在天,耳边虫鸣唧唧,夜寒透骨。
他拽紧胸前衣襟,心中下了决定,他太不对劲,这根源……他须得找到那个半妖,强行压住心口异样,他祭起罗盘,张嘴吐出一口心头血,掐诀演算之下,眉头越皱越紧,竟是气运纠缠,不可捉摸之象。
忆及自己先前接触小妖时的心境异状,他从衣摆处撕下三指宽的布条,施了个禁锢法决,系在脑后,蒙住眼睛……看不见不要紧,他还有灵识。
☆、第五章局面
树叶沙沙作响,渺渺天际零星点点微光,闪闪烁烁,将灭不灭。
视野拉近,堆堆火苗在军帐丛里映衬,巡夜的守军来来去去,火星时不时嗞地爆裂一声,在静谧的黑夜十分突兀。
半妖少年站在树梢枝头,不声不响,阴影铺盖了他大半个身体,小鬼坐在他肩头,小脸紧绷,一妖一鬼像一只蛰伏的凶猛巨兽,随时准备露出狰狞的血盆大口。
树林里窜出几只黑影,寻着空隙,轻手轻脚地收割着人命,没曾想,才突破外围就被发现,兵将们站成合围之势,直接包了饺子,没奈何,袭击者们只好与之正面拼杀。
袭击者们实在不堪一击,须臾便死伤大半,被擒获审问,竟是苗寨百姓。
左治峰大怒,将人拉到苗寨,把所有的俘虏聚集起来,火把如龙,照着人群里张张恐慌的脸。
左治峰高坐帅位,怒斥了一通,最后道既然这些蛮夷如此不识好歹,便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心,下令明日将这些蛮夷子们赶至阵前,驱做人墙
石中鱼立即被他这个丧心病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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