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抱歉抱歉”,刻意留长来掩盖面容的胡须乱成一蓬,被猪皮上的油星子一溅,就像煤炭上烤了酥油,虽然远看亮晶晶好像个和尚脑袋,细看面目却还是漆黑一团。
贺兰雁狐疑:“有人察觉你了?”
“你啊。”
阿胡尔是被人当做傀儡推上前台的,国内太后虎视眈眈,要捧自己亲生的小儿子替代他,他不惜以身犯险来往边境,只为见风使舵换取上国助力,为人看似爽朗,实则步步为营,贺兰雁很不耐烦应付他,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现在情势复杂,我几乎被软禁在府,不可能背后暗算你。何况我还有求于你。”
“你被软禁了?”阿胡尔擦了擦手:“那你还来见我干什么?快走快走,你没用了,本王不过鬼迷心窍睡了你几次,你我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是各求多福的好。”
贺兰雁咬牙,这胡人喜怒无常,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舔弄不休的时候就是千般好百般好,甚至肯让他把匕首架在颈子边,这才过了几个月,贺兰雁稍见失势,他就又把前言全数忘了:“我对你有用。”
阿胡尔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藩王眉目其实极深邃,是不同于中原男子的高大英俊,但偏偏要把自己捯饬成一个邋遢行商:“什么用?你们汉人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可不爱戴个绿头巾。”
贺兰雁也笑了,夺过他手上摆弄的帕子,也不嫌他油腻,亲手替他擦拭:“有人想戴还戴不上呢,我劝你知足。”
“怎么?那么多男人,结果你最钟意我?”阿胡尔本是死里逃生,一身戾气未褪,所以话说得直了些,现下吃饱喝足,见贺兰雁能屈能伸,就又有了几分垂涎之意:“那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
贺兰雁看着他色眯眯的样子,头也不抬地答道:“脸。”
阿胡尔跺了跺脚,一脸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大串胡语:“你怎么能把我当做那么肤浅的人呢?我最喜欢的可是你的聪明,尤其是你说谎的时候,眼都不眨,自以为没人忍心戳穿你,真是聪明得傻了,非常可爱。”
贺兰雁直接把脏手帕往他脸上一丢,不待阿胡尔叽里呱啦地嚷着发起怒来,又把他的手用力一抓,在桌下直接按到了自己小腹处,目光炯炯地直视着对方:“这是你们部落上最直接的交流方式了吧?”
“如果你觉得我毫无价值,这次根本不会来见我。”
阿胡尔看着他得意地挑眉,想要抽回手,却又留恋那种触感:“哎呀,哎呀,被你看穿啦。”
“我想要这个孩子,不管它到底是谁的,现在它都是我的了!”阿胡尔想了想,觉得贺兰雁这样聪敏又漂亮,孩子一定也成气候,何况他的姬妾们实在不争气。便用一种大农场主看上了肥羊的语气问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来交换?”
贺兰雁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坐在他身边都要窒息了,当即拍掉了他的手,拢了拢大氅站起身来:“这里到处都是眼线,不能告诉你,你明晚等人接应,进府再谈。”
阿胡尔立刻嚷嚷了起来,只不过用的是胡地方言,除了他和贺兰雁没人能懂:“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准备了好多斧头,等我一进去就砍掉我的头?”
贺兰雁没理他,高傲地扬着精致下颔点了点:“还有,记得洗个澡刮了脸再来。”
“洗澡干什么,你还想和我睡觉?就是为了和你睡觉,也不值得本王用脑袋去赌嘛!”阿胡尔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踢了一脚在骆驼旁歇脚的伙计,打发他们去买皂角。
贺兰雁见他口是心非,不由站定,巷口人潮熙攘,贺兰雁摘了兜帽,露出一张难描难画的容颜来,霎时便远离了红尘之外——
他极轻极轻地微笑着问道:“当真不值得?”
阿胡尔呆呆地望着他,只是久久不能答。
10
又数日,京中调令频频,皇帝在定国公辖下安插了许多根钉子,恰逢初春天气骤变,定国公犯了旧恙,一切事务交由世子陈行德打理,他倒也不动声色。
贺兰雁依旧被皇帝无形软禁在家,陈行德一离了他面前就又恢复了几分多疑,只不咸不淡地遣人送些补品,偶尔学逾墙仲子,tōu_huān一晌,没有任何承诺。
反而还时常抚摸着他的裸背挖苦:“照我看,李承明对你也算上心了,你现在不就是他养的外宅?你的日子不也滋润得很,还多了几分笑模样。”
金枷玉锁,哪里挣脱。
贺兰雁不欲解释,只“噗嗤”笑出声来,反手握住陈行德的臂膀,舔了舔软红舌尖,猫儿眼水波潋滟地眨了眨:“那倒不是因为皇帝,是因为你来得勤。”
纵是假话,也足够让陈行德头昏脑热,翻身覆上,不理前事。
大好光阴就这样闲散浪掷,贺兰雁明知两方都在调兵遣将,诱敌大意,只待一搏,却也甘心被暂时蒙在鼓里。
直到宫中传来消息,陈行德的胞妹贤妃有了身孕。
皇帝膝下尚无子嗣,闻讯立即大赦天下,宫中也为内外命妇及大臣准备了筵席。贺兰雁奉诏入宫,一洗连日来慵懒倦容,换了身绣着紫云孔雀的广袖黑衣,眉目睥睨,美得像一道惊雷。
老哲别替他挽发:“您的头发和公主一样,又浓又黑……公主只有您这一点血脉,若大事不成,您——”
“事到临头,你怎么反倒成了软脚虾?若大事不成,没能让陈行德粉身碎骨,莫说皇帝不会放过我,我自己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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