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心绪不宁地进了亭子,戏班子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戏台离看戏的亭子就隔着座拱桥,戏班子的人虽然不认识姚喜,却知道她看戏时是一直坐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太后娘娘右手边是皇上,左手边就是这位公子,身份能简单得了?
只不过皇上和太后以及众位主子坐的是椅子,这位坐的是凳子,想来应该是太后娘娘身边哪位得脸的公公了。
妖后娘娘不久前收了个男宠的事早传到宫外了,班主走南闯北的也是个百事通,自然知道。他殷勤地上前作了个辑道:“公公,太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那倒没有。在下只是钦慕陶姑娘已久,想见姑娘一面,不知陶姑娘方不方便?”姚喜看了眼四周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全是生面孔,偏偏没有穆桂英。
班主忙赔笑道:“方便的。公公对小霖青眼有加是她的福气。”他命众人退散出一条路,领着姚喜到了一座屏风前道:“她就在这里边儿换衣服,公公请。”班主敲了敲屏风,语气有些粗暴地对陶小霖道:“来贵客了。赶紧拾掇好啊!”
姚喜看班主对她和对陶姑娘简直是两副面孔,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班主是这样的人,想来陶姑娘平日里在戏班里的日子是不大好过的。姚喜正揪心着,屏风被推开了一点,露出一张清秀但十分憔悴的脸。
陶小霖还披着刚解开的戏服,只把脸上的油彩抹去了。她在里面时听班主称这位公子为公公,便也招呼道:“公公请。”屏风临时搭建的小隔间里乱得很,戏服盔头堆了满屋,陶小霖简单收拾出一张椅子请姚喜坐下了。
姚喜从来没见过卸了妆的陶姑娘,以前唯一能见到陶姑娘的地方就是茶园的戏台上。陶姑娘唱刀马旦,总是扮成女将军或女英雄,看得多了,陶姑娘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戏台上提刀骑马、英姿勃发的潇洒模样。
可是眼前的陶姑娘柔弱憔悴,半点没有戏台上威风八面的样子。姚喜倒不是失望,只是心疼。她闯入屏风后,像是揭开了华美的幕布,露出现实的脓疮。
“在下进宫前常去茶园听姑娘的戏,仰慕已久,没想还能在宫中见到姑娘。”姚喜有些拘谨地道。
“那真是缘份。”陶小霖礼貌地笑了笑,她有些心疼眼前这位公公。这位公公从前听她戏的时候,应该还是男子之身吧?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陶小霖是累,姚喜是激动加尴尬。
“还好姑娘成了名角儿。”姚喜痴笑着感叹道,她紧张得甚至不敢看陶小霖的眼睛。
陶小霖苦笑道:“角不角儿的又有什么紧要?日子还不是照旧……”照旧的苦。她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因为觉得同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说多了也无用。
姚喜听陶姑娘话里似乎有难言之隐,关切地问道:“姑娘的日子没有好过些么?”她又想起班主对陶姑娘毫不客气的态度。难道戏班子里的摇钱树似的名角儿不该小心供着么?
陶小霖还没说话,屏风外就又传来班主喝斥人的声音:“宫里的主子们用完午膳没准还要听戏,都赶紧给我扮上,要敢出半点差错晚上都别吃饭了!”
“小女子还要换戏服,公公要是无事的话?”陶小霖委婉地下了逐客令,说完伸手取下了一件挂在架子上的靛蓝衣衫。
外面兵荒马乱得跟打仗似的,姚喜也知道戏子班里的人们得抓紧趁着主子们听曲儿用饭的功夫把下场戏的容装扮上。而且她要是在陶姑娘这里呆得太久,太后娘娘会多心,便欲起身告辞。
陶小霖抖了抖戏服的袖子,对姚喜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瘦白的手臂从戏服里露出来一小截,已经打算离开的姚喜惊愕地停下了脚步,华丽的戏装下,陶姑娘的手臂满是淤伤。
她与陶姑娘的这次见面算不得高兴,倒是挺心疼的。在戏台上威风八面的陶姑娘,卸去那身刀马旦的行头后不过是个苍白瘦弱满脸倦态的寻常女子。
可是看到陶姑娘那只伤痕的手臂时,她除了心疼还很愤怒。
“姑娘的手……”姚喜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陶小霖有些尴尬地将手藏进袖子里道:“练功时留下的。做咱这行的谁身上不挂彩呢?”
姚喜看陶姑娘说话时回避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起了疑心:“是不是班主……”
“不是!”
姚喜话没说完就被陶小霖打断了。
“请公公只当没看到吧!”陶小霖低着头,落下了两滴泪。“这种小事要是闹到主子们跟前去给师傅惹了麻烦,出宫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班主是她学戏时的师傅,这个行当,师傅打徒弟天经地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离了这个戏班子活不了,别的戏班子又不敢得罪她师傅。可不是每个戏班子都有门路能年年进宫在主子跟前献艺的。
“是他打的?姑娘为什么不走呢?”姚喜只觉得揪心:“姑娘这行难道不是熬成角儿就算出头了么?或者姑娘用攒的银子换个营生呢?何苦受这样的罪。”
“主子们的赏银是到不了我们手里的。”陶小霖苦笑道:“公公有所不知。再有名的角儿受到苛待也只能忍着,因为要依着戏班子过活。一个戏班子不只有生旦净末丑这些行当,还有鼓响丝竹,一个人要想建起一整个戏班子,需要不少银子不说,还得有人撑腰。不然有名的角儿请不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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