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念儿不甚高兴,但向来是个端得住的性子,外人看不出来。
黎昕瞧着无异,可念儿觉着,也不太对劲。
女婿亲自赶了马车,一路和二人有说有笑。
原来,哑伯和女婿父亲是世交,自己和夫人也是打小青梅竹马。哑伯以前开着镖局跑江湖,常和女婿家有着生意来往。虽然不会说话,但耳聪目明,功夫又好,生意越做越大,没有时间照顾家里。
“那时俩家挨得近,关系又好,我常与夫人玩在一处。后来,岳母大人过世了,岳父伤情得很,很是后悔,没有好好陪陪家人。结束了买卖,带着我夫人上了云山。”女婿笑笑,继续道:“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这门亲事呀,岳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宁肯寻个农夫把女儿嫁了,也不要嫁了腰缠万贯落个独守空房。”
“我夫人做生意比我厉害啦,独守空房的那个应该是我。哈哈。”
黎昕道:“这样很好,易求无价宝 ,难得有情郎。看得出来,你待你夫人极好。”
“唉,唉,过奖了恩公,那是我放在心头十几年的人儿!不怕恩公笑话,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求而不得的滋味当真不足为外人道,如今求得了,那不得好好捧着?”
一路闲聊,转眼到了小院,女婿恭恭敬敬的请走了哑伯,千恩万谢的走了。
念儿更不高兴,这倒好,占床的也没了……
黎昕泡了新购的谷雨茶,拉了念儿坐了,心事重重也提不起兴致。
“师父可是为了哑伯伤情的故事?”
黎昕笑笑:“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本是世间百态的组成一部分,看不开的人才觉着苦。”
“那师父为何难过?”
黎昕看着远方不断变幻的烟云,悠悠地道:“看的开的人,就怕,放不下……”
第21章 下山
“哑伯似是当真很喜欢念儿,从那以后常来看望我与念儿。他女儿女婿不许他再回来独居,他也没有坚持。后来干脆接过了照顾念儿生活的担子,每日上山来给我们师徒做些吃食。”
黎昕轻声的叙述着,目光望着水面出神,他曾与念儿在此玩水胡闹,在这开怀畅游,他的念儿在这里学会了游水,学会了耐心垂钓……
“许是因为报恩?”
黎昕摇头,抬手喝酒,“念儿也极为喜欢他,人与人的感情就是这样,轰轰烈烈,没有原由…… 念儿也曾经和我说过,喜欢他慈爱,喜欢他厨艺。”
黎昕自嘲道:“言下之意,我这个师父当得不够称职。往飞,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吃了许多苦,别人唾手可得的于他而言都弥足珍贵……”
薛子握紧了拳头,忍得心头滴血才能没有出言打断:不是,你足够好了……
黎昕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总结道:“哑伯把念儿看作亲孙,又怎会,不怨我。”
半响无言,二人各自整理着自己的心绪。
许久后,薛子晃晃快要见底的酒坛,又瞧一瞧已经偏西的日头,开始收拾渔具。黎昕讲了这大半日,半坛老窖业已下肚。果真拿着故事咽酒,这几日,酒量见涨呀。
转头对着疯子解释道:“我待会下镇子去再打些酒来,”捞起鱼篓一瞧,收获颇丰,笑笑继续道:“镇上我还有位故人,和他招呼一声,莫让人家担心。”
黎昕倒是随意的很,二人又回了院子。看着往飞拿草绳穿了一尾鲜鱼,剩下的养在了火房桶中。
薛子道:“我速去速回,故事等我回来再讲,这几日吃你的住你的,总不好再抢你酒喝。”
惹得疯子又是两声轻哼,这回,唇角带了些许笑意,不甚明显,允道:“好。”
薛子拎着草鱼下得镇来,直奔了先前的兵器铺子。不巧,老板不在,只余了一位冷面的伙计,满脸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见了薛子倒也恭敬,上茶,让座,自己乖乖的立在一旁,客气的回话。
薛子没有久待,把鱼给了伙计,闲庭信步的走了。
再去买酒的老店,要了十坛老窖。可把小二高兴坏了,拿了草绳结结实实地给他绑了。自豪的道:“客官您瞧,小子骗您了不曾?我家这酿酒的手艺,就没有不回头的客人。”
薛子瞧着那小二的神色,不住怀疑,莫不是千面又化了模样戏弄于自己?端不应该,若是那人,自己第一次见他就应该发现。心中好笑,下次见着了千面定要告知于他知晓。说不定他有兴趣收这小哥为徒。
提着酒坛上山,隔着老远就瞧着一抹白衣靠坐于梨树枝头,与那雪白的梨花连成一片。梨花业已落了大半,长出许多嫩绿色的新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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