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元慎十岁的时候, 他的爷爷, 抱着一个婴儿回来。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很丑,哭个不停惹人心烦。
可他那个向来不假辞色的爷爷不仅毫无不耐之色,甚至还贴身亲自照顾。
元慎不喜欢麻烦的东西,婴儿这种麻烦,他更是避之不及。
可他爷爷却把他叫到跟前,让他抱抱婴儿。
他抗拒了三秒,而后顺从的从爷爷手里接过, 学着爷爷的样子,温柔地抱他。
很奇怪,在爷爷怀里安安静静的孩子, 到了他怀里就哭个不停。
元慎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爷爷冷漠看着, 只说了一句, “连个孩子都哄不好?”
元慎方寸大乱, 笨拙而慌张地哄孩子,可越慌张, 孩子哭得越厉害,扯着喉咙,元慎是真的担心他把喉咙喊破,抱着小心地颠。
不哭了。
元慎松了口气, 看向了爷爷。
爷爷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怀里的婴儿破涕为笑,元慎愣愣地看着他对自己笑, 皱巴巴的小脸,奇怪的身体,他却不如之前那么讨厌他。
元慎至今还记得爷爷说,这是你弟弟,叫西辞。
因为是亲人,所以你一定会喜欢他。
元慎从未抗拒过爷爷任何话,既然说一定会喜欢他,那他就是喜欢他的。
他爷爷还是像从前一样将西辞待在身边。
渐渐西辞长大,从一个满地爬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满地跑的孩子。
元慎小时候完成课业后没事,就站在一边看他玩。
西辞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一直都很幸福,元慎真羡慕他。
可是某一天,西辞被爷爷抱回来时,发烧了三天。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睁着惊恐的眼睛找人,他哭着喊慎哥哥,泪水涟涟说我害怕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西辞发生了什么事,一向依赖爷爷的孩子竟然拒绝爷爷的靠近,整天黏着他,一有风吹草动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而每次西辞被爷爷带出去,回来后总会高烧个几天。
起初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他看见,两条恶犬在花园撕咬,爷爷抱着西辞坐在很近的地方,观赏。
鲜血染红了青青草地,获胜的恶犬身上鲜血直流倒地不起,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
他脸色煞白,胃在翻腾。
因为他看见爷爷握着西辞的手,西辞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军刀,插入了那条获胜的恶犬身体里。
“它不是赢了吗?为什么还要杀它?”
“因为它受伤了,即使受伤,放走它,它也活不下去,语气让它死在外面,还不如让它死在家里,咱们还能给它安葬,你做了一件好事。”
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西辞手上沾满了血,他随手在衣服上擦拭干净,眼神在遥望四处时,元慎知道,他是看见自己了。
可西辞眼神毫无停留,从他身上掠过,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晚上回来,西辞依然高烧,醒来之后依然黏着他。
他如往常一样拍着惊恐的西辞入睡,脑海里,眼前,却是西辞漫不经心将手上的血迹擦在衣服上的样子。
那么熟练的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抗拒。
他看着西辞安然入睡嘴角带笑的脸,又想起半夜时分哭着醒来的惊慌失措的脸,元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他帮着顾又臣,把西辞‘偷’了出去。
“多重人格是可以被治愈的,杀死其他人格,当身体里只剩下一个人格时,他就被治愈了。”
西辞蜷缩在元慎怀里,像是小时候,寻求安全感。
姑姑和姑父在乎西辞,爷爷喜欢那个能毫不犹豫将刀捅进苟延残喘的恶犬肚子里的西辞,而胆怯软弱的小西,只有他。
窗外月色隐入大片的乌云里,看起来,明天应该是个阴天。
***
翌日一早,元慎的房间被粗鲁推开,房门被推开的时间发出一声巨响,吵醒了床上的两个人。
西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手肘撑着上身去看顾南歌,打着哈欠,“哥,早。”
顾南歌脸色青白,“早?顾西辞,你给我醒醒!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
西辞扭头,与刚睡醒的元慎四目相对。
西辞低头看被子里,自己两条腿缠在元慎身上,两人紧贴,能想象昨晚上两人是如何亲密入睡的。
西辞大惊失色,扒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指着元慎,“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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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歌恨铁不成钢拧着他耳朵,“你还有脸怪人家,这是他的房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梦游了?自己好好的房间不睡,非得和人挤一张床?!”
西辞对昨晚是怎么过来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惊恐之余在元慎面前只好配合顾南歌演下去。
“可、可能是我昨晚上上厕所,回房的时候走错了房间,抱歉啊表哥,下次我一定看清楚。”
元慎并不怪他,“没事。”
顾南歌拎着他就走了,推到房间门一关,就开始审。
“昨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你怎么就到了元慎房间里去了?”
西辞刚想开口,顾南歌凝眉,“别和我说你走错了房间那一套,说实话!”
西辞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他房间,没印象。”
“难道是他?”
西辞一口否定,“不可能!他出来的话我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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