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没在怕,就是方才打了个盹儿,醒来差些没认出这车。”廖晓拂自然是喜欢精致物件的,可这车室里的一星半点儿他都不敢动,若是他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马车,恐怕抱住树墩子也不会上来坐。
张广之听了心里一酸,真为自己主子喊冤喊苦,太子自北境如同扒了一层皮才奔回来,竟阴差阳错与皇后娘娘再无母子缘分。他怕廖公公多问,便劝道:“廖公公若是累了便再歇息片刻,殿下与万人混战,却只惦记公公周全,可别憔悴消瘦了,叫咱们太子看着再心疼了。”
“诶,咱家不累,就是心里头想殿下想得紧了,恨不能一夜之间练就一身好本领,常伴太子身畔……”廖晓拂揣着小手,正儿八经地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便问:“……那个,咱家偷着问问张大人,昨夜咱们太子是不是好生英武?咱家没用,不能跟着一起去,殿下的身手了得,真想跟着看看呢。”
“嗯,那是自然。”张广之如实答道,只挑些无关紧要地来说,真不敢叫廖公公知道太子身上落下伤痕无数,“咱们太子耍了一手好枪法,不是卑职吹嘘,那大皇子的刺客也不窝囊呢,见了太子都不要命上来拼杀。最是凶险之时,殿下被十余刺客围困……”
“殿下受伤了?”廖晓拂听着不好,手掌抚着胸口,劝慰自己莫怕莫怕,忍不住伸着小脖子往前问。张广之在外头恨不得伸手就给自己一个嘴巴,这张口直来直去的,怎么就说出来了。正当他懊恼之际,前头一队人马直面而来,也不闪避。两队兵马就兀自对上了阵仗。
“来者何人?”张广之喊道,看那将士的衣着不像是苏家的人。
“劳烦兄台让让路!我等乃是新任御林之下左营精骑,护送赵太师府上的门生前去捉拿余党!”带头的那人抱拳回道。廖晓拂在车室里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雀跃万分。太子曾告诉他,二哥便是太师府今年收的门生,高兴起来一掀帘布,朝那头试着喊了声:“里面的人可是廖家的?”
“拂儿?”廖玉林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手中攥着一沓子东西,连忙塞回胸襟的衣口中。他唤了一声,便在人搀扶下跳下了车架。果真那头的人也轻轻回了一句,廖玉林还未听清,就瞧见最招人疼爱的三弟从那华美金贵的马车中蹦跶下来了。
这车……这马车不是皇后娘娘的懿制吗?廖玉林来不及细想,怀里就是一热。廖晓拂许久不见家人,想得眼睛酸得发疼,这一路受到的惊吓全数化作了委屈,一猛子扎进了亲二哥的怀里。
“二哥……真是二哥啊!拂儿好惦记你啊!”廖晓拂的鼻尖儿眼瞧着就红了,廖玉林心中又怎么好过?原本入宫的人应当是自己,当兄长的竟让幼弟吃这么大的苦,廖玉林于心有愧,不住打量着三弟,心里算是安定了。
“拂儿高了,比上回高了得有半头多,想来太子没亏着我家老三。”廖玉林拍了拍三弟的脸蛋,亲热极了。
“太子他……殿下没亏着我吃喝,总说我瘦,吃着吃着就长高了。”廖晓拂揉着鼻子,有点儿小撒娇,他太惦记家人了,瞧着二哥便心疼起来:“二哥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是入朝为臣太过辛苦了?听殿下说你过了春闱又中殿试,阿姐地下有知也会含笑的。对了,大哥呢?小妹也在胤城里?”
“大哥……大哥他不在,出了远门。依依倒是在太师府中,都好着呢,你说慢点儿,小心咬了舌头。”廖玉林抱着三弟的脸左瞧右看,总看不够。时隔一年多,拂儿长得比他记忆中高了不少,可脸还是稚嫩些,不像去北境受苦的样子。他不禁想到,恐怕正是太子将人护得周全,不叫拂儿知晓权势里的明争暗斗,才将人养得这样水灵,双眸未掺杂一丝脏污的东西。只是自己却已经不是曾经一清二白的玉面书生了。
“二哥不是赵太师的门生吗?为何捉拿余.党这样的事,要二哥亲自来做?”廖晓拂这才细细端详起廖玉林的穿着,不是便服,而是那身状元及第大红袍。
廖玉林苦苦一笑,替廖晓拂整了整额发,淡淡道:“拂儿莫怕,二哥昨夜立功一件,四皇子命我前去捉拿刺客,我怕那些将士不服文人才穿上这个。你先与那位大人回宫吧,岂能叫太子久等。等此事落定,你去太师府找二哥就是。”
听到二哥为四皇子谋事,廖晓拂冷不丁地摇了摇头,不放心叫二哥走。可终究还是拗不过,被廖玉林亲手送上了马车。张广之扬起鞭子喝一声驾,便朝宫里去了。
花街,寻柳居,这曾是廖玉林最不屑来的地方,踏上一脚都甚感污浊。今日百姓人心惶惶,花街也被苏家将士围得密不透风了。往常恩客花娘络绎欢笑的寻柳居乃是这片天地中的快活林,却不想今日成了黄泉路,血泊星布,尸首遍地。将士统领不知里面是否还有活人饵,不敢率兵突入,只好一直胶着在外。
廖玉林的马车刚到,便听外头的人喝道:“廖大人到!”出来一瞬,他差些作呕,只因头一眼就瞧见了桃娘的冷尸横在寻柳居外。
“现下如何了?里面的人可出来了?”廖玉林以袖遮面,低声问道。这一身红袍混在兵铠里额外显眼,真像是石子里混进了一粒酸涩的小红果。武将向来轻看文人,却纷纷让开了一条道,给这位赵太师府上的功臣行礼。
原是廖玉林昨夜根本没躲起来,听到大皇子要反,他哪里呆得住,竟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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