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个东西去赶那只蝙蝠,随手一摸,摸到那方手帕,昨天陆天赐塞到他手里的,竟然鬼使神差的装回来。手蓦得一抖,那条手帕扔出老远。然后坐在床上盯着被扔到地上的那块手帕。雪白雪白的,白的刺眼。怎么能那么白,明明是陆天赐拿过的东西。沈启俊魔怔似的看着。
外头响起敲门声,沈启俊回过神听到下人立土在外头敲门:“少爷,起来了没?”
沈启俊嗯了一声趿上鞋子去开门,路过地上的手帕,飞快的弯腰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拉开房门,立土端着洗脸水进来。沈启俊刷了牙洗了脸,换了身衣服。那块手帕抓在手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塞到口袋里。什么时候出去,扔在外头。眼不见心不烦。
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沈启俊去父亲那边问早安。刚走到父亲的屋子门前,已经听到舅舅朱兆新的声音。沈启俊下意识蹙起眉。上回借钱的事之后,舅舅已经有几天没在沈家露过面了。今天竟然越过他直接找到父亲这里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跨进父亲的房间,沈夫人拿着手帕捂着嘴不停打哈欠。沈玉池正在看一份文件一样的东西。朱兆新看到沈启俊,笑道:“启俊你来的正好,有好事介绍给你。”
“爸爸早,妈妈早。舅舅,早。”
沈玉池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沈启俊:“你舅舅早上拿来的,你看看。”
沈启俊接过沈玉池手里的文件,落眼就看到下头印的两鲜红方块大印“七十九师七五三旅后勤处印”、“汤德彪印”。往上看,微微一怔。天气马上要热了,城里新来的这伙驻军需要更换夏装,要购置一批布料。虽然是才一千多人的队伍,每人需要两套夏装。驻军手里的钱兴许不多,故而向各商户发个告示,希望有商户主动接洽。
布料合计起来,是个可观的数字。虽然可能被压个低价,但若拿下来,对于开年以来一直入不敷出的沈家布厂来说,还是能缓解一些压力。沈启俊抬头看沈玉池。
沈玉池:“你觉得如何?”
驻军……
沈启俊想到陆天赐,他的那块手帕还别在自己口袋里,像是一抹嘲笑,在口袋里发热,叫他的心脏不安的突突跳动。
“这是件好事。”沈夫人打着哈欠,顺便叹了口气,“看咱这家,我现在都不敢跟吴太太,李太太他们一道出去了。钱包打开只有十块二十块,几圈麻将都打不起。说是烂船还有三斤铁钉,我倒不知道我们家还能搜出铁钉来不。”
沈玉池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没好脸色的轻轻哼了一声。
“我想想。”沈启俊拽着手里的文件。
“我的大少爷,你想什么?眼下这么不景气,有生意做,就跟天上下金子似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朱兆新急吼吼的看着他。
“莆县只有我们一家布厂。”
“你以为人家只会跟你买布?”朱兆新跳起来,“这份通告可以也往周边两县里送了。石县邵家的布厂一直是沈家的对手。还有晋县那两家小布厂呢。”
沈玉池看着沈启俊对这个并不是很热心,问他:“怎么了,觉得有什么不稳妥?”
沈启俊不想让父亲知道天赐回来了,摸了摸额头:“没事。那边……毕竟是……”
“杂牌军是吗?”朱兆新鄙夷的笑,“大少爷你还看不起杂牌军呢。”
“启俊只是谨慎。”沈玉池睨了朱兆新一眼:“这年月,谨慎一点没坏处。”
“是是是,你们谨慎。”朱兆新不满的看着沈家两父子。
沈启俊又仔细的把文件看了一遍,目光落在红头大印上。去了解一下也无妨,不对劲再撤回来。若是这其中没有机关,就这样将机会拱手送人也确实心有不甘。他抬起头看着朱兆新:“这事,谁负责?”
“军需处,当然是军需处。处长姓王,我见过一回。”朱兆新立即道。
“哦。”
拜托舅舅打听到军需处处长王中良的住处,沈启俊跟舅舅一起过来拜访。走到城东兵营附近,看着核枪实弹站岗的士兵,沈启俊背上发凉。催人力车快一点过去,怕会在这里又遇到陆天赐。这些天,陆天赐总像是鬼魂一样出现在他附近,用戏谑的眼光看他。沈启俊耸着眉,希望日本人这辈子都不要来,永远都不要来。驻军无事可做的时候赶紧撤离。这样就不用心惶惶的担心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他。
车子才拐进府前巷,就见两辆黄包车迎面过来。车上坐着是个微胖的青年人,沈启俊去年去省城跟人谈生意的时候见过一次,石县邵家的二公子邵辉武,听说现在接管邵家的布厂当了厂长。昨天舅舅才说的事,今天就见到邵家已经派了人来,看来这七五三旅买布的事不假。
黄包车拉到王中良住的小院门前停下,守门的士兵拦住沈启俊:“做什么的?”
“我是,明旭布厂的沈启俊,给王处长挂过电话了。”沈启俊拿出自己的名片礼貌的产给卫兵:“麻烦通传一声。”
“稍等。”卫兵进门去了。朱兆新伸头朝里看了一眼:“刚才邵家的那个,你看到没?你看看你这抠门的样子,两袖清风。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沈启俊安静的等在一边,不多时就见王中良提着公事包出来,看着沈启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沈少爷,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要往旅部去一趟。”
“呃这,真是不巧……”沈启俊浅笑了一刹看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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