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钦?”
她蓦一怔然。
他……这是何意?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光怪陆离,斑驳的光影似点点硕大的泪滴,在夜色水声里无瑕而透明。
上回重逢后的郑重承诺,在一夜之间竟全然化作乌有。他曾说再也不要与她分开,可却在今夜主动要与她告别……是这样吗?是为了她,为了他?
与他对望,他的眼里却只有一片月朗风清,倒显得她是自作多情了。仿佛一夕间,一切皆fēng_liú云散。重活的这一世全是虚无,只有前世经历的那种种血泪才是真实的存在。
季无雨在舱内昏迷着,破月在旁侍立着,船夫看着他的眼色随时准备开船把她带走。一线江水间,她与他遥遥相望,默默无言。
左右前后的荷花一朵一朵愈发明亮了。花瓣透明,映出丝丝花蕊,香雾弥漫而起。一江烛光,千点万点,天映水,水映天,天水不清,叫人宛如置身梦里。
眼前的女子眼中潋滟迷离,睫羽轻扇,面庞颜色似一滴露水。往常的艳逸都被她此刻苍凉复杂的情绪压住了。她盈盈清冷的眼波仿佛倒插在他心上的尖刀,在这一刻,已然根深蒂固,再次牵动他渗入骨髓的旧伤。
苏毓钦清雅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漠然的笑意。好像是累了,倦了,也乏了。
她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内心被牵出一股软弱而无力的恨意。忽然,她站起来,走到船檐。
破月心中猛然一紧,以为她要跳下江水,忙疾步上前,却见她并没有跳,只是站在那个边沿,离苏毓钦更近了一点。
归雪苦笑。
她不会做那种事的。
苏毓钦抬眸,感到她全身环绕了一层苍白而透明的光,像变冷的篝火堆里升起的袅袅烟雾。她淡青色的裙摆浸染了水色、湖光、月华与灯影,却没有了轮廓。分明是在向他走近,身影却仿佛越来越小,像是要融化在黑夜里的水月镜花。
还好,至少我们还有个告别。
雪儿,对不起。
……什么都别说了。我受得起,我也相信你。你既已做了如此决定,我便带着泽儿,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要是我回不来呢?
……回不来?说什么胡话,你敢?
……
今夜过后,你我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自古此山原有,何事当时才见,此意有谁知?
船动了。
半柱香的功夫已完。船夫谨遵他之前的命令,划桨开船,载她离去。
归雪没有抗拒。
手伸进了衣襟里,触摸到他以前给她的银叶子。
他的船与她平行地驶过一段距离,渐渐分开。他默默转身,进了船舱里。
满面的凉意,彻骨生寒。一刻转身,她的心向着隆冬腊月的深黑的夜晚坠落而去,再没有柔和的光明。
江边忽然一片火光大盛。密密麻麻的士兵,紧密地包围了半条江水。
苏毓钦动作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意料。百里若耶带着人马赶到江边的时候,两条船已经驶到江心的位置。
他们不能走!!
她是盼了多久才将他们盼来!他们若就这样走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观察江面情势,她能判断出归雪和苏毓钦分别在两条船上,但究竟那条船上是谁,她竟判断不了!若是误伤了苏毓钦该怎么办?
向归雪身边的人从手,离间她和苏毓钦;给予苏毓钦恩情,都是她一步步做的……从两方分别下手,她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周密而无懈可击。他们在璇元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还没有一个收尾,还没等到她出场为他画上句号,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旁边的侍女知道她所想,指道:“公主,您看那条船上,好像有苏公子的贴身侍卫。”
若邪眼睛一亮。是了!那一位正是破月。由此看来,破月所在的那条船上便是苏毓钦,而另一条船……
她当即伸手指道:“所有人听我命令,向那条船点火放箭!”
“是!”
士兵们点燃了箭头,引弦拉弓,密密麻麻如雨的箭矢,顷刻间飞向江面上的孤舟。明亮的火光映照着百里若耶明媚的脸,眉心花黄也在熠熠闪光。
姐姐,不要怪我!既然你们这么做,我也只能如此了!无法将你们离间,那你便去阴曹地府!
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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