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他突然想到了这样的形容。
可现在明明是冬日,昨天还下过雪,又因为融雪更加寒冷,怎么会让人想起那潮湿多雨的绮丽夏天?头脑别别的事情占据,完全地无法思考,他也不愿意去思考。
那沙沙的声音不曾停止,最后一丝残阳也沉没在地平线的那头,潮湿的气息越发甜蜜地纠缠着温热的肌肤,好似融化了的饴糖,稍微动一下就会拉出长长的丝线牵连其间。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溺得更加深入一些。只有这一刻,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纠葛,只专注于眼前这一点动荡的水光和灼热的快乐。
再更加深入一些,直到躯壳的边缘都被模糊,他才咬着另一个人的肩膀,难耐地哭喊了出来。
夏秋交接的夜晚,山脚下的村镇热闹非凡,哪里都是喧闹的人声。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不是做梦的话,他是不可能变成一个小孩子的。
好像是因为前些时夫人去世的缘故,他大病了一场,病愈后也整日郁郁寡欢,所以看不下去的侍女们便看准了节日这个机会,悄悄地带他下了山,想要哄他开心。
但现在他抬起头,发现身边都是往来的人潮,言笑晏晏的少女,憨厚朴实的青年男子,唯独没有他想要找的那抹明黄色。
不同于其他发现自己和亲人走散的小孩子,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惊慌,只不过有一些些怅惘。
回去以后她们会被训得很惨,之后就再不敢偷偷带他出来。而见过人世的热闹繁华,再让他回到那寂寞而的山中,要如何度过将来的漫长时日?
欢笑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旁有个落单的孩子。再等等吧,再等等阿香他们就会回来找他了,他这样想着,突然间一大片阴影兜头覆下。
有人蹲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对他很是好奇。
“你是哪家的小孩子?”
这人说话的嗓音很是轻柔,但还是穿过嘈杂的背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有些愣怔地抬头看,但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这个人的大半张面孔,只有苍白的下颌露在外面。
应该是个很英俊的青年男子,他模模糊糊地想。小孩子其实已经对美丑有了一些认知,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比方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好看。
“既然能看到我,那肯定不是普通人的小孩。是有家里的人偷偷带你过来的?”
这个人半晌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像是想起什么,很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难道你还不会说话?”
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在这个年纪,稍微聪慧一些的能够勉强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若是再愚笨一些,可能连爹娘都喊得磕磕巴巴。
但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其实他两三岁就能够说话了,但面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的心底忽然涌出些细小的情绪,像是抗拒又像是新奇。
他固执地看着这个人,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你要和我一起来吗?”这个人做了个伸手的姿势,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灯,“难得的灯会,这样错过了是会留下遗憾的。”
远处燃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石头雕刻的神像,而聚集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好似这是什么极其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四支火把同时亮起就说明神明听见了他们的愿望。”
这人看穿了他在好奇什么,简单地解释了几句。这里的人每年都会在夏天的末梢举办仪式,祈求下半年的丰收与来年的风调雨顺,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这样的灯会祭典。
只要在这一天,正值妙龄的少女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出闺阁,与心仪的男子约会。许多桩良缘都是以此为契机,所以附近的少女们早在五月底就翘首期待了。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来吗?”
在这人要转身离开时他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还是不说话,可这个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好孩子。”
他坐在这个人的手臂上,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奇怪的是,不论周遭有多少人,这个人的步伐快慢都不曾有分毫改变,仍旧按照这一个步调前行。
熙攘的人潮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他带着他,先去看了摊铺上卖的小玩意,再往人少一些的地方走。
“再过一会有烟火。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烟火了。”
远处的河水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光点,有红的也有白的,顺着流过去,像是朵朵莲花,而桥上的人稍微少一些,大多是手里拿着竹竿的男女,想要悄悄挑起心仪之人放下的那盏灯。
在经过那被无数人簇拥膜拜的神像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神像像是活过来一般,朝着他们走远的方向偏了偏头。
而抱着他的这个人仿佛无所知觉,就这么带着他一直沿河岸走着,从热闹的上游到稍微冷清的下游。
“你要放灯吗?”
他摇摇头。灯有什么好放的?他又不是凡人,难道他们的神明也会听见他的心愿吗?
“正好,我也不信这些。我的愿望只有我自己能够实现。”
上游飘下来的河灯到了这里就变得缓慢起来,漂在一起,将河水映照得发白,跟白昼似的。
到这个地方就听不见那些人的欢声笑语,只有他和这个不知道来历的陌生青年人,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听着,倒也有几分和谐。
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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