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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怨恨她的冷酷无情,而她害怕他、厌憎他、恨不得自己从没生过这个孩子。
“我一直在想,她跳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很冷很痛苦……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差点被逼疯,又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才渐渐地忘记了她的事情。”
天空蓝得十分澄澈,一如眼前的湖水,看得久了人都要难以分辨其中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他还记得尸体被发现的那个早上,连祖母都被惊动。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哀,却伸出手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她浮肿发白的尸体。
“你不要记得她这副模样,也不要恨她。”
她反复重复这句话。他最初一点都不想哭,她对他这样冷酷无情,又一点都不爱他,他为什么要哭,可越是这样想,他的眼眶就越酸涩。到快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挣开祖母枯瘦的手指,跪倒在那具看不出原样的尸体前嚎啕大哭。他明明那样想要得到她的关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今天看到你的模样,我突然想到,她当初到这个地方来,会不会只是为了找到父亲,再跟他说几句话,劝他放弃我这个会带来灾祸的孩子。她会不会一点都不想死。”
但是她疯了,忘掉了所有的告诫,穿过了那条禁忌的道路,沿途这些寂寞而嘈杂的说话声加重了她的疯病,最后刺激得她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她可能一开始就存了死志,仅仅是不想看到父亲死在她的眼前。”
“我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她的魂魄早已入了轮回,和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永远都不用再见到那个会给她所爱之人带来灾祸的孩子。
“不论我是背负了怎么样的宿命而生,害死她的人……”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忽然就有人从身后靠近他,将他抱在怀里。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可还是慢慢地放了下去。
其实薛止的怀抱不算多么柔软,但是他自从过了六七岁以后,就很少再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类似于拥抱的亲密。哪怕是阿香对他也是隔着一层,从来都没有在身体上这般亲近过。
真正亲近过他的只有薛止,不论是那个徘徊在失控边缘的夜里,还是再往前那些岁月,只有这个人能够稍稍填平一些他心中的孤独。
“不要再想了。”
薛止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的力量,“这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在那笼罩着自己的草药清苦香气中,他渐渐地不再想起那肿胀得不成样子的面孔,不再想起那些尖利的哭喊,取而代之的是安静的烛光和那伏在案前誊抄经书的少年。
还有更加久远以前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甚至连“承天君”这三个字都卡在喉咙里,根本无法好好地诉之于口。只要是这个人就好了,不论哪种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种极为熟悉而安心的气息。
“我想回我自己的家。”他知道这是个非常任性的请求,他们应该去其他地方。
可是这三年里,他每一天都想要回到自己的家,到如今这样的念头已无比蓬勃壮大,占据了他心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只有短暂的片刻,他都想要再回去一趟。
“好。”
冬日里白昼极其短暂,没一会功夫太阳便要落山。
两人踩着摇晃的暮色回到了荒废的屋宅。穿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和前屋,穆离鸦甚至不用刻意回想就找到了偏院的位置。比起他自己的住处,显然他在这里度过的时光要更加漫长。
血和尸骸都是过去的他和薛止一齐清理然后亲手埋葬的,到如今屋内已不剩什么痕迹,可到底是被荒废了太久,每一样东西都透着股物是人非的苍凉气息。
穆离鸦过去点燃了案前的灯烛,浅黄色的火光照亮了周边的方寸,也投映在窗子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这样看起来倒有些像是回到了从前,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外头的天光一点点黯淡下来,他们面对面地坐在桌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想和我说什么?”
打破寂静的那个人竟然是薛止。过去总是另一个人的。
这样的对调使得两个人都有些不大习惯。穆离鸦甚至有片刻愕然,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有有些赧然地偏开视线。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以前的他居然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吗?
“好像是有点话想和你说。”
血色的余晖被云母滤过一层,将薛止的五官轮廓柔和了许多,也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另一个人。
这样的神情过去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穆离鸦认真地看着他,好似从未真正地看过他一般,想要从中看出点所以然。
“阿止,你有没想过,如果你拿回你失去的东西,找回失去的记忆,变回了过去的你,你要怎么办。”
“你会要回你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吗?”
他还记得梦中他和祖母去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承天君的住所,除了一成不变的景色外什么都没有。听祖母说,承天君已经在这里好长时间了,只要来这里就能找到他。
梦里的他本能地抗拒这虚无缥缈的处所,醒来后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空虚。如果他的阿止就是那个承天君,那么最终他会离开吗?
“你想要我离开吗?”薛止听完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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