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声“哥哥”,听得傅明浑身一个哆嗦。
“号牌我会放在掌柜那里,你回来的时候取上,免得找不见房间。”纪潜之说着,凑近傅明耳边,低声补充道:“早点回来。”
隔着薄薄一层黑纱,纪潜之的呼吸吹拂在傅明耳背,连带着周围一小块皮肤隐隐发烫。
直到纪潜之走远,傅明回过头来,恰巧对上程家晏饶有兴趣的眼神。
“你怎么和纪淮在一起?”
程家晏出口惊人。
傅明勉强保持着面部平静,坐回自己位置倒了杯茶压压惊。
“你早就认出他了?”
“不过一张面纱,在我眼里形同虚设。”程家晏顺手拿过傅明杯子,倒掉茶水添满酒,递回傅明手边。“辨识一个人,哪里只能靠脸。他的骨骼,皮肉,说话语气,都可以当做证据。更何况纪淮这等模样,世间难觅,倾国倾城……”
眼看程家晏越说越离谱,傅明连忙打断:“喝酒喝酒。”
程家晏哀声长叹,含混着说了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便拎起酒瓶灌了几大口。傅明快速扫视周围一圈,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才放下心来。
“所以说,你和他究竟怎么回事?还有你手上的锁链……”
“孽缘罢了。”
傅明不打算详细解释,只是淡淡敷衍而过。
程家晏见他这样,不再追问,笑道:“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好自为之。不过,你若说得上话,就多劝劝他,别再给自己造杀孽。”
赤鸦堂和夏川阁的惨案,程家晏也有所耳闻。
多年前他无意救下的孩子,如今成为武林难挡的杀神,世人口中的魔头,他自己心里委实不太好过。
傅明不知道程家晏的感受。他仰脖喝尽杯中的酒,从喉咙间挤出个含糊的音声,算是将程家晏的劝告记了下来。
邻桌传来断断续续的聊天声。傅明本来没在意,此时突然从话语里捕捉到纪淮的名字,不由凝神细听。
程家晏犹自感伤,絮叨着生死的重要性。或许是因为灌了太多酒,他现在特别爱说话,整个人文绉绉的,活像个秀气书生。
“我胎里带病,父母养到六岁便将我逐出家门。师父收养了我,但他命不长久,后来得亏大师兄照料,我才恢复如常,学习药理救济世人……虽然也不见得有什么菩萨心肠……”
他朝楼下望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嬉笑怒骂百态横生。
“有时遇上了,就忍不住。”
门口一阵喧哗,有个黑矮的瘦子凌空摔进来,落在桌椅上,从嘴里呕出一大口血。紧接着又闯进来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持一把混元锤,骂骂咧咧喊道:“叫你在爷爷我面前卖弄,什么不入流的三脚功夫,还是别用了,省得丢人!”
说着,壮汉竟然挥起混元锤,生生砸烂对方左腿!
断裂的肢体飞了出去,掉在远处一桌饭菜上,惊得宾客四散奔逃。
程家晏感觉眼皮有点湿,于是抬手抹了一下,原来是血点子溅到了脸上。
楼下壮汉对着濒死之人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吃饭的客人交头接耳,有那胆大好事的,凑到门口看热闹。
“不得安宁啊不得安宁……”
程家晏摇头叹息,转头问傅明:“你说这些人究竟图什么?”
傅明根本没注意程家晏的问话,见他看自己,不禁面露疑惑:“什么?”
刚才邻桌说得热闹,傅明听得也仔细。虽然都是些捏造的谣言,类似宫闱秘史乡野传闻,但他们讲述的语气特别有趣,情节生动细致活灵活现,害傅明半天回不过神来。
回房以后,一定要转述给纪潜之,好好笑话他。
“放心,我要是有机会,就劝他一心向善。”傅明安慰程家晏:“你也不必太过伤感,江湖纷争无时无休,总有人不懂得珍重自己的性命。”
程家晏一言不发地盯着傅明。
傅明的脸上写满了诚恳,语气平淡神色坦然。
但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哪怕刚才的争斗,几乎惊动了整个碧松楼的人。
“程兄在想什么?”
傅明问。
“如果心里烦闷,可以随时找我喝酒。你我有缘,自当奉陪到底。”
程家晏忍不住笑出声来,锤了锤傅明胸膛,说:“你先顾好自己罢,有个疯子在身边,不知多操心……我去忙了。”
他背起破烂书箧,哼着歌儿一步一颠走下楼,挤进门口围观的人群里。
“让让,让让……哟,还喘气儿呢……”
傅明不知门口发生何事,也懒怠去问,继续给自己倒酒。杯子刚满一半,酒瓶便空了。他没有叫店小二添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去掌柜那里取房间号牌。
途中他猛然记起,自己忘了提醒程家晏,不要将纪潜之的行迹说出去。
按照程家晏的性格,应该不会到处声张。
不过有机会的话,还是交代一下比较稳妥,以免多生枝节。
“反正这几天都能见面……”
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傅明打算和程家晏时常坐一坐,喝酒聊天。毕竟程家晏是纪潜之的救命恩人,性格也开朗,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取到号牌,登上三楼,一直走到最里头,才找见自己房间。窗户纸不透亮,大约房间里没有点灯。
傅明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果然黑黢黢的,啥也瞧不清楚。
“怎么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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