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永浴爱河,是做父母舍不得骨肉,是他们,放不下;是他们,想要幸福。
而他吴秦,甚么都没有。
也许这一生总要寻求些什么权且当做慰藉,哪怕是可以安然入睡的一个理由,可吴秦总觉得自己是那样一个连获得这些资格都没有的人。
戏台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台下是众生百态看戏的,而他吴秦,只不过是路过这家墙外,偶尔听得几句戏文入耳而已。
桌上摆着的两碗馄饨冒着热气,一碗被敖棠用勺子小心舀起,搁在嘴边吹凉了,再放进一个稍小的瓷碗里。直到小瓷碗里盛满了,敖棠才将碗推向一旁的吴秦,笑道:“恩公,你先吃。”
吴秦一愣,从方才的神游回来,见那小瓷碗里都是敖棠吹凉的馄饨,又将他推回给敖棠:“没想到你这么贪吃的一条小龙,还会有让食的一天?”
“嘿嘿。”敖棠再度将碗推给吴秦,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恩公,小王我昨夜想明白了,以后但凡我有得到了什么吃食,一定要先让恩公你吃。”
吴秦看着碗里的馄饨,没动手,笑他说:“你就不怕我全吃光了,让你饿肚子?”
“嗳,不怕不怕的,恩公是个既仗义又明理的好神仙,不会干那些事的。”敖棠说完,便捧起碗来“吸溜吸溜”地喝汤,剩下吴秦举着筷子去吃其他小菜,唯独搁置下那小瓷碗里的馄饨,到最后还是进了敖棠的肚子。
长街长,一条路到底望不见尽头,吴秦走在人群中,前头是蹦得老高的小龙王敖棠。见他一会儿拿来副面具带上,转而就被捏糖人的给吸引住,又瞥见有舞狮子的队伍,一条纸糊的长龙在一片鼓吹声中游过,逗得敖棠笑到直不起腰。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小龙王就这么一直走在前头,吴秦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
他看见那抹大红色的身影东游西荡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而他在后头执扇负手,走过人间繁华笙歌处。
“恩公啊,咱们的落脚点在哪儿啊?”
“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好嘞。”
当晚,直到吴秦闭了眼,那抹大红还依旧在眼前一晃一晃着。
睡在下铺的敖棠打起鼾声来,吴秦辗转反侧,干脆化作一道风从窗户遛了出去,躺于屋檐之上,喝着酒,看着月亮。
夜空黑得一颗星星都寻不着,就单剩那轮孤月挂着。
清风总算吹散心头些许杂乱,他身下的那道影子又逐渐从砖瓦上剥离出来,随后变作一个和他长相无一二的吴秦来。
“想什么呢?”那影子坐在他身旁,笑他道。
“没想什么。”他答。
“没想什么,怎么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影子继续打趣道。
“关你甚么事。”冷酒入衷肠,吴秦略有些不耐烦。
“我可是你的影子啊,这万年来一直和你形影不离的。”影子嬉笑,惹得吴秦冷眼将他看着。
“那你没事跑出来干甚么?”
“不是你想我出来的么,你忘啦,咱俩最初约定好,只要你觉得孤单,我就出来陪你的。”
吴秦手里的酒坛子定住,怔怔望向他的影子。就连影子都发觉到他吴秦的可怜处来,那他吴秦这一生活得可真失败。
他起身,继而正经道:“你说,敖棠跟在我身后,是对还是错?”
“这事不能用对错来区分。”
“那你说用甚么?”
“是他心甘情愿跟着你的。”
吴秦端详面前的影子,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懂得,这个吴秦到底在干些甚么,到底在想些甚么。
“你呢,你是怎么看他的?”
影子抛出的问题被吴秦当机立断回道:“他就一没长大的小孩。”
“还有呢?”
“还有……”吴秦愣怔,轻轻摇晃坛子里的酒,笑了,“你是说那种把他当作自家孩子看的骨肉情是吧,其实也就跟追风般若他们一样,当自家兄弟姐妹看,更何况……”
“更何况万年前是他舍命救下的你。”影子替他答道,“没有他的这份救命之恩,也就没有现在的你。”
“可他为甚么还不来跟我讨要这份恩情呢?明明当年他散去浑身的修为救的我,导致他如今只剩下几百年的道行,可他却从来不同我说起这事呢?”吴秦不解,因为他觉得任何事情皆有因有果,种甚么因便结甚么果,天地万物难道不是如此么?
“也许,他并不想要你还他的恩情呢?”
夜风吹来,将那道影子劈散,吴秦只能在一片清冷月光下,一直念叨着这句话。
“为甚么你不想要我还你的恩情?”
直至天明,屋檐上不见吴秦,空留下一只酒坛子。
☆、第十一回茶社闲聊寻踪迹
宿酒,头痛。
吴秦睁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哀怨地坐在窗前,窗外是一条小河流,两岸皆是人家,对面是敖棠,已经狼吞虎咽下第三碗阳春面,以及吸溜完第四屉汤包。
“茶博士,将两盏茶来!”敖棠一声吼,震得茶社抖三抖,不登时两盏香气四溢的龙井便端了上来。
敖棠抿一小口茶水,美滋滋地躺在椅儿上剔牙,不时望望窗外的小桥流水,听几句大堂内的吹拉弹奏。
吴秦默默地将筷子放下,默默地一手托住下巴,默默地将敖棠看着。
虽说这小子一身的臭毛病还娇生惯养得不得了,可就冲他这份懂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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