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打水来。”于父倚在车厢上,半抬着眼皮吩咐方尽。
这几日,方尽和罗衣亲密在一处,好得一个人似的,看得于父不大痛快。虽然不好找他的茬,但是逮着机会就要使唤他。
方尽也不恼,甚至笑着应下来:“是,父亲。”
于父使唤他又怎样呢?他是晚辈,理当孝顺长辈的。再说,他本来就打算打些水来,给妻主擦擦身上。
他抱着瓦罐就下去了,罗衣没有跟上去。
她挤到于向晚的身体里有些日子了,稍稍有些适应了,身躯不那么沉重了。但连日来的颠簸,还是让她感到疲惫。想着方尽是个男子,哪怕社会地位弱一些,但他身体素质是不错的,也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了。
没想到,等了许久,方尽也没上来。
“跑哪偷懒去了?”于父久等不至,口中抱怨起来,“晚儿,你不能总是宠他,你瞧瞧,这才几日工夫,都知道偷懒了?”
罗衣并不理会他,起身下了马车。
“你去哪儿?”于父在后面问道。
罗衣答道:“我去找找他。”
四下望了一圈,便往河边走去。
她走得不快。余光看到许多打水的男子,皆是停下脚步,用异样的眼神瞧她。
这些男子不是别人家的夫郎,就是别人家的侍君,不可能对她有倾慕之情。因此,这异样的眼光,便显得蹊跷了。
想着久久未归的方尽,罗衣加快了脚步。
下了河堤,她四下张望了一圈,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方尽。
他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岸边,瓦罐摆放在他的身侧。此时,他垂着头,一只手揪着身侧的草,用力地拔着。
拔起一把,便朝着前方狠狠扔去,好似在发泄着怒气。
这个世界,男子为卑,却也不是全然是男尊女卑的世界的反面。譬如,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子若是落了水,浑身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是十分羞耻的事,不敢叫人看见的。在这个世界,男子纵然落了水,也只是显得狼狈些罢了,并不影响什么,最多叫人嘲笑他不体面罢了。
所以,方尽落了水,为何不回去换衣裳,而是在这里坐着呢?
罗衣慢慢朝他走过去。
方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又是那些欺负他的人,猛地回过头,眼里喷火。
看到是罗衣,愣了一下,慢慢回过头,垂下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揪着一把翠绿的草,并未拔起。
“怎么弄得这样?”罗衣走过去,在他身后蹲下,拿出帕子,擦着他滴水的头发。
他本来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然而此时,罗衣却看到他的头发参差不齐,最短的甚至才到他的耳朵处。
仔细瞧去,可以看到发梢处微微卷着,呈焦糊状,像是被烧过一样。
方尽像被触到痛处,身子猛地前倾,使头发从她手里滑落。
他依然埋着头,一言不发,但身体绷得紧紧的,僵硬得像石头一样。
罗衣没见过他这样倔强的样子,想起刚才他回头的那个喷火的眼神,心里微紧。
她没再碰他的头发,而是拧起他衣裳的水,又拿帕子擦他身上沾的水藻和泥土。
她动作不快,轻柔缓慢,一下又一下,似带着无尽的耐心。方尽终于动了动,却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依然一言不发。
罗衣试着给他擦头发,才撩起一缕,他蓦地动了,却是抬起手,将她推开了。
他背对着她,既不回头,也不吭声。
罗衣挑了挑眉,又去捉他的头发。她捉一次,他便向后伸手,推开她一次。
几次下来,罗衣便抓住了他的手腕:“佳人。”
佳人是她给他取的昵称。他总是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罗衣那日教了他佳人倾城的诗后,私下里便以佳人称呼他。
方尽本来在挣扎,听到“佳人”二字,就僵住了。
罗衣便将他扳过来,又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她。就见他双目湿润,竟是哭了。
被她抬起下巴,露出狼狈的样子,方尽吸了吸鼻子,把头一扭。
“他们欺负你了?”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尽的嘴巴动了动,张开,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几回,他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将头扭了过来,抬眼看着她。
脸上带着哀凄,眼神透着绝望,却又倔强地不开口。
但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罗衣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想说的话:“我现在丑了,妻主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罗衣的目光落在他湿淋淋的衣裳上面,又落在他参差不齐的头发上。
她沉默了片刻。
这个孩子一向很骄傲,哪怕穿着半旧的衣裳,也都让自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哪怕只有一根磨得发亮的木头簪子挽发,他也要把头发挽得一丝不苟。
如今的模样,对他实在是个沉重的打击。
何况他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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