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人中,心情最复杂最忐忑的就属苏戈。
于公,当此纷乱之秋,各方势力都在暗作准备,像丁大哥这种不世出的高人理应归化入自家,收入镇南将军府效命。
可于私,一念及丁大哥接受刺黥自此成为自家附庸,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窒闷难受、辛涩纠楚。隐隐间,似乎有扇通往心里某处的门扉,刚开了一条缝,暖光尚未绽开,却就将被无情关死,还要封上犀金铁条。
实则捕神师父当初提出要向镇南将军府举荐丁保时,她便想到过要阻拦,但最后却又理智放弃。
苏家家规第一条,便是“女不从军,女不问政”,像这种涉及军政之事,她虽然作为唯一掌上明珠,却也没有资格管,也委实管不了,而万一太任性执拗,引起误会,怕是还会起到相反效果。
此外,她觉得捕神师父说得对,像丁大哥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可现今因为“人等分级制度”,他若是不受封姓不接刺黥,就永远做不了长官长吏,永远不可领兵为将,这一点别说他自己,就是苏戈都接受不了。
当今天下,依照王朝律法共分四类人。
黄金八大家族之黄金八姓为一等勋贵,事事优渥,罪无死责,担负着朝堂上下一切核心要职的长官长吏。
获得皇族白家封赐白姓之人为二等贵胄,也称“亚白”,税赋减半,刑责从轻,可担军政部分职位的长官长吏,可充京畿宿卫。
获黄金八大家族赐黥之人为三等公民,税责从常,可以为官,但不能成为州级以上职务的长官长吏,不能充京畿宿卫。
其余人为最末等,也称“四等公民”,税责从常,为官不可担长官长吏,入伍不得领兵为将。
实则除这些外,还有种种针对各阶层之间的明暗规则,一句话说到底,各阶层之间的差距,远比律法所述要夸张得多。
这是关乎人生前程之事,苏戈觉得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单凭自己好恶来替丁保做决定,这个决定,必须得由丁大哥自己做。
干瘦老农那对浑浊沧桑的眼睛,今日头一次将视线投向了丁保,不可否认,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觉得他极为与众不同。他此时望向丁保,倒不是认为他有可能会拒绝接受,实际上,几乎还从未有人拒绝过苏家刺黥,更何况还有天下三大内卫之一“寒门铁衣”的邀请,这是双保险。
他只是想亲眼看着这个他很看好的年轻人点头同意。
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小遗憾,只可惜二公子亲带“寒门铁衣”去西南平定边乱去了,书函未曾送达,若是再加个“璇玑谋士”的名头,三管齐下,那就更加完美妥帖了。
他老人家这样心存遗憾,但在座其他人可不是,黄金八大姓之苏家刺黥的身份,外加当世三大内卫之“寒门铁衣”的荣耀,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荣宠已经高得快要折寿了,再要求更多那就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了!
没见到当此情形之下,连最顽固执拗的老学究谷教谕,最自命清高自诩才学华阳第一的黄训导都齐齐变了脸色,望向丁保的眼神完全不见了之前的愤怒憋屈,而是变成了茫然、后悔。
至于张巡检则是完全瘫软在了座椅上,若说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县尉身份,他还勉强有些争一争的心思,现下却是完全崩溃败退,这种突然降临犹如天堑般的巨大落差让他有些窒息失措,生命诚可贵,他还年轻,他还想再多活几年。
然而,就在所有人期待着眼前这幕日后三五年内都可以成为酒后谈资的传奇情节,会按照正常情况上演时,作为当事人的丁保,却仅是面含笑意,以手扣桌,迟迟没有应声。
极短暂的寂静无言,却如窒息般沉闷,不知是谁先咳了一声,整个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罗知县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干瘦老者浑浊沧桑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一对浓白鹰眉缓缓吊起。
只有苏戈,却是清眸濯濯,十指紧紧绞起,心思复杂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丁保自然不会接受什么狗屁的刺黥,他见过罗知县的刺黥,小臂上刺有一块铁血蓝军苏家的族徽标志,此生此世,永难磨灭。
这在别人眼中或者是身份和荣耀的象征,但对于他来说,这跟主人朝小狗脖子里挂狗牌标签,恋奸情热时奸夫在淫妇私密处刻上专属自己的标志一个道理,是绝对不可以容忍的耻辱。
所以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飞转着,希望可以找出一套稳妥合理的推脱之辞,买卖不成仁义在,人家毕竟也是好意,也是看得起咱,最好还是不要给弄僵了。
但这个托词,哪里是那么好想的,就在场面渐渐尴尬凝滞,他准备硬着头皮子胡乱忽悠时,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杀出来解围:
“探花老弟先别忙着答应,有些话,你不方便说,老哥我替你说。苏家刺黥确实不错,但也只是个三等公民;寒门铁衣更是了得,但却需练功习武上阵杀伐,提着脑袋过日子,朝不保夕。”
“此两点吸引寻常人或许已经足够,但对于像探花老弟这样搞出天兵遗迹园,制出红衣天兵布偶,著出《论战天兵三十六计》,编出战天兵实景大剧,短短几日内便进账白银六万两,拉动全县周边各种收入不计其数,还差点凭一己之力活捉一只天兵的盖世奇才、无双国士来说,这点诚意,却还远远不够。起码,我们白家就不会这么寒碜!”
白化威说着,自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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