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面色煞白,忙不迭地搧了自己几耳光,连声告罪,捧了铜钱夹着尾巴便走了。
丁保却是听得大讶,镇南大将军,这不是苏戈的老爹苏靖吗?
继而忽然一想,是了,这出云观虽也在终南山,其实却是处在南国三府中宣化府的管辖范围。只是,苏大将军怎么会有空到这里听那劳什子法会?!再联系到这边厢判官、柒妍心这些个妖魔鬼怪竟齐聚此处,顿时心中疑虑更甚。
还未来得及多想,一行人跟着清风来到旁侧一处天井,遍铺青石的院里有一口爬满绿苔的古井。
原本廊厩的四面都各有几名小道或坐或倚,懒惫谈笑,一见清风到来才又慌忙起身,作揖行礼。清风也不理会,将一干乡人都赶到天井中,命令道:“把衣衫脱掉,一条布也不许留!”
丁保很老道地缀在最后面,一看架势不对,噌地一下,闪到草料仓旁,闪身而入。透过窗缝,观看外面形势。
剩下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确定清风不是在说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脱得赤条条的。
清风向小道们使了个眼色,众小道嘻嘻哈哈地从地上抄起长逾一丈的青竹竿,哒哒几声脆响,竹竿横七竖八架上狭小的天井,俯视便如笔画复写的“井”字。
天井中的十几名乡人动弹不得,纷纷叫嚷起来。
“这……这是做甚?”
“道长!俺又没犯事儿,干啥给俺上竹棍?”
“快……快放开俺啊!”
“噤声!”
清风把手一挥:“泼水!”
围在廊间的年轻小道们便提起水桶,一桶接一桶的往天井中泼洒。一旁有人不住从井中吊桶提水。源源供应。
其时新年刚过。正逢早春,院中难见天日,冰寒的井水泼在的身体上,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忍不住会哆嗦发颤,更何况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瘦汉,所以一时间鬼哭狼嚎的。
更甚者,只要有人想闪躲、蹲下或逃跑,四面交错的竹竿便倏地夹紧。硬生生将人卡在当中,杯口粗细的硬竹往腰腹间一夹,当真是五内俱涌,早起胡乱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要自喉头挤呕而出,苦不堪言。
简单粗暴地泼洗了一阵,清风命执役道人打来几桶清水,取出一大块油纸包裹的皂药投入桶中化开,以长柄勺舀着泼向众人。那药水色白如稀乳,气味刺鼻。肌肤一沾便微感刺疼,难以睁眼。只得闭目缩头、捂住口鼻,又惹得围观道人一阵轰笑。
丁保看得有些不忍,这种不人道的情景,他前世在地球上时只在一些影讯资料中看到过。现实生活中,也只是幼年乡村时,曾见猪牛羊以药水去虱,不禁暗自叹息,这些道人竟把普通百姓当成牲口对待!
一片鬼哭狼嚎、蹲地抱头后,药浴已毕,众道人又为这些乡民泼水冲去药汁。
片刻后,竹竿撤去,乡人们两腿一软,俱都双手抱胸,蹲在地上,嘶嘶吸冷气,哼哼呻吟,身体则不住簌簌发抖。
清风双手叉腰,站在阶台上俯视着乡人,一改之前见到漂亮小道姑清语时的温言轻语,大声喊道:“都给道爷我听好了!祈道法会在即,为迎接从天封来的道使钦差,观里人手不够,万不得已,才让你们入观里打打下手。要不,凭你们这些低三下四的腌臜东西,再投胎几辈子,也踏不得这三清道门、无上仙福之地!”
众人饥寒交迫,连抬头之力也无,心中纵有不愉,此刻也只剩下气馁而已,顿觉自己果真卑贱已极,便似落水狗一般。
丁保暗忖,这怕也正是清风强迫他们剥衣泼水的目的。
就见那清风居高临下,睥睨四周,寒声道:“这里没有你们心中的诸天神佛,若有,那也只有我!自今日起,就是你们的神,你们的仙,你们的天!从现在起,我叫你们站着,便不许坐下。说了让你们吃饭,才准张嘴。你们之中,有哪个作死的敢不听号令,我便把他从后山扔下去,看看你们信奉的诸天神佛,管不管得到这三清四御的道家宝地!”
隔着窗棂,丁保眼睛微眯,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既感错愕,又觉愤怒。
这他妈哪里是三清道门?简直连拦路杀人的恶徒都不如!
清风仿佛对脚下无知乡人的战栗十分满意,顿了一顿,确定无人敢稍稍仰头,朗声道:“当然,卖命干活儿的人,三清祖师也不会亏待他。你们在这里干一天的活儿,出云观管吃管住,管你们穿有暖衣、睡有热炕,一天还算足七十文的工钱给你们。干足一月,走的时候一次把资钱发给你们。此外,还加花红,给的是白花花的二两实银。”
去年东涝南旱,各地官、商奉旨捐输大量白银米粮赈灾,造成各地的银价、米价飞涨,原本朝廷规定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铜钱。
结果整个南国,除了镇南大将军府所在的霜桥府,因为苏家竭力维持物价平衡,涨幅还勉强压抑在一千两百文上下,其他地方银钱的汇兑早涨得不像话,物价也因此居高不下,民怨迭起。
这些贫苦乡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一块货真价实的银锭,听得出云观居然要以价高的银两充当酬劳,莫不欢欣鼓舞,适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丁保看着他们咧嘴傻笑、无限欣喜的模样,只觉心中酸涩,愈发觉得孔词搞得那个什么碧玉之宴很有必要,心中却又暗想,一月能拿足二两白银,可比寻常衙门差役高多了,究竟……要干什么活?!
却听清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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