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森严的一砖一瓦,想着江南的一花一木,几欲逃跑。
得走,说什么都得走。久安在心里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手心被捏出了一把冷汗。
久安恍恍惚惚地走进了正元殿中的第一道殿——含坤殿,也就是用来朝议的金銮殿。
殿堂比外围更加华丽隆重,因为雨天,上着灯,烛光在灯罩里烧出了一室金光。光芒的中央,坐着大殷年轻的君王。
久安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板一眼地跟着众人走,一式一样地跟着众人跪,俯身行礼,口呼万岁,都像是在做梦。
久安心想,要真是做梦就好了,一觉醒来,他还是爹娘师父的四宝,还是林壁堂的久安,还是连府的小少爷。
“连久安,是哪一个?”头顶上方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久安浑身一个哆嗦,喉咙似乎被跳上来的心给堵住了。
跪在他身边的季川西,不着痕迹地用手肘碰了碰他,极细极轻地叫了他一声他的名字,提醒道:“久安?”
久安又是一个哆嗦,额上的雨水干了,现在又出了汗。
“在……连久安……在。”
久安期期艾艾地发出一点声音,将头埋得更低。
37、君王之言
殿内的灯火辉煌,仿佛能照出一个白昼。
烨宗并未着朝服,只是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神态并不庄严,是一种闲闲的淡然,可眼里过于幽深的色泽,却仍旧叫人没由来地一阵惶恐。
“年纪倒是不大。”烨宗淡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久安诚惶诚恐地依旧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保举的折子上,写的你是扬州人。”烨宗似乎是在笑言,“这在竞武场上倒是不多见。”
久安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挤不出半个字,也不知皇上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家中还有什么人?”
久安总算遇到了一个自己能答,便使出吃奶的劲儿,张了嘴,可一个字都还没说呢,烨宗那儿却又开口了。
“袁家兄弟这般抬举你,你要知恩。”烨宗将案前的一张奏折叠好,放到了一边,后有拿起另一本,家常一般地说道:“此番,必要尽全力而为。”
烨宗的言谈越说平常,久安就越不知该如何是好,撑在地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脑中翻江倒海地乱哄哄,待自己翻尸倒骨地终于找着一字半句的回话时,烨宗那里却又问起了别人:
“那里最右的,可是袁峥?”
袁峥抱拳答道:“正是小臣。”
“嗯,那日在玄德宫,朕竟然没认出你,一别经年,不曾想,你也长大了。”
烨宗这番话未免说得有些老气横秋了,经年之前,二人在太后宫中相见时,袁峥还是个奶娃娃,被宣成郡主抱在怀里,烨宗也大不到哪儿去,乃是被先帝德宗抱在膝上。
其时还是容睿太子的烨宗,只觉得堂姐宣成郡主艳若桃李,是个美人;而怀中之子滚若圆球,尚在睡眠。烨宗看了一会儿,觉得无甚趣味,很想从父皇的膝上跳走。是以,二人见了也跟没见过一样。
烨宗没想过,圆球也能长成挺括的男子;袁峥也没想过,年轻的烨宗能把长辈的谱摆得如此顺其自然。不过袁峥外侄甥的辈分摆在那儿,烨宗说这话,也是名正言顺。更何况,烨宗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这话说起来,简直是顺手拈来。
袁峥一垂首,顺着烨宗说道:“是,皇上还记得。”
烨宗颔首,又问:“宣成郡主近来可好?”
袁峥答:“家母一切安好。”
烨宗抿起了嘴角,似乎是在笑,可眼底却一贯地犹如夜凉,道:“待此番比试尘埃落定,你们母子也来宫中住几日。”
袁峥略一踌躇,心中想起临进宫前,娘亲越发颓唐的样子,担心她总是还要恍惚几场,神智不清明的娘亲总归是不好外出见人的,更何况还是去宫中。于是便道:“家母近日醉心于礼佛,已闭关几日,大约还有大半月光景才能出关呢。”
袁峥心想,大半月一过,烨宗恐怕也将此事忘却了。
“无妨,大可等宣成郡主出关。”烨宗从书案的一端,取来了一只玄铁的盒子,打开后,又从中拿出了一只卷轴,将其缓缓摊开后,他来来回回地看了起来。
袁峥抬起了眼睛,心中疑惑,直直地看向烨宗。
烨宗垂首只看卷轴之上,并未察觉堂下的目光。
“反正,尔等的比试,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
烨宗的声音低低朗朗,有些沙哑,在庞大而静谧的殿堂中,被扩散成了钟鸣。
“朕这里有一样东西,你们既然都来了,便都听一听罢。”
烨宗将手中的卷轴一拍,侧手就给扔了出去,“徐元,你来念一念。”
一边的内监总管徐元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愣了一愣,随即趔趄地冲出去,一把接住了烨宗扔过来的卷轴。
徐元惊魂未定地紧紧抓着卷轴,犹如攥着命根子,随后舒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展开了卷轴,清了清嗓子,念道:
“二月初二,霍将率兵三千,直捣云虚关,进四百二十里,后退一百五十里,疲敌三日,围敌一日,困敌两日,初十破云虚关,歼敌两千七百,俘敌一千,囚北夷三将。”
“二月十八,李将率兵五千,突击潇水岸,火烧敌营,生擒北夷拓鞑王。”
“四月廿一,霍将为首,孙将周将为辅,率兵四万横扫不都峰,五战五捷。霍将斩北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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