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长山好,久仰。”刘彦直淡淡道,嘴上说的客气,但是语气分明是没把这位好汉当回事。
长山好有些羞恼,但是已经劫了钱,不好再动干戈,刚想说句后会有期,出门闪人,却突然发现了小陈子锟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可是成色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值老鼻子钱了。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了小陈子锟脖子上,企图把玉佩拽下来,但是还没等玉佩到手,长山好就感觉自己胯下顶了个东西,耷眼一看,这孩子居然手持一柄毛瑟掌心雷瞄准了自己传家的玩意,这一枪下来,不见得要命,以后摆柳可就得像娘们一样蹲着了。
长山好的脸色变得赤红起来,玩了一辈子鹰,居然被小家巧啄了眼,人家大人还没出手呢,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把自己制住了,这要是传出去,长山好这个名头就算完了。
再看那大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是把名震关东的长山好当成了偷鸡摸狗的小毛贼。
长山好的面色又从赤红变成了惨白,他发现这个局面有些破不了,对方显然是扮猪吃老虎的硬茬子,是关东军侦缉队的侦探,还是江湖上黑吃黑的朋友,他一时还猜不准,总之今天是栽了。
“得嘞,今天爷们认栽。”长山好右手放开,盒子炮悬在食指上,左手也慢慢收回,高高举起,这是示弱的表现,当然他是留了后手的,江洋大盗身上哪能就带了一把枪,他腰间还别着另一把盒子炮,后腰插两把马牌撸子,脚脖子上还插着一把花口撸子,更别说遍布全身的各种飞刀袖箭匕首了,只要对方稍有松懈,他就能放出杀招。
可是人家根本没有要拿他领赏的意思,当爹的轻声道:“好了,给好汉留点体面。”
那小孩就收了枪,骄傲的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去了。
长山好有些尴尬,讪讪的将枪插回腰间,把怀里的纸币拿了出来:“有眼不识泰山,这钱原数奉还。”
刘彦直道:“快过年了,大当家的总要给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交代,这些钱拿去买点年货吧,就当是我们爷俩的一份心意。”
长山好臊的满面通红,不过他到底是响当当的汉子,不矫情,又把纸币揣回怀里,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
外面传来急促的日语喊声,长山好动作极快,拉开包厢门,不敢露头,只拿出一面小镜子,通过反射看了走廊两头,南满铁路的乘警从两边包抄过来,手里都攥着手枪,这是要抓活的啊,他退回包厢,说声叨扰,推开了车窗玻璃,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没往车下跳,而是直接上了车顶。
乘警们蜂拥进包厢,哪还有盗贼的影子,他们听到头顶上似乎有人跑动的声音,急忙通知其他押车的士兵,然后乱七八糟的鞠躬道歉:“思米马赛!”他们是把刘彦直父子当成尊贵的日本华族了。
等乘警们退出包厢,刘彦直探头出去,发现火车正在拐歪,长山好一身皮袍,在车顶上飞奔,一群日本乘警笨手笨脚的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畏缩不前。
长山好一声唿哨,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匹通体没有杂毛的黑马来,与列车并行,四蹄飞奔,鬃毛迎风飘舞,那长山好飞身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背上,整个列车上的客人见了都叫好,刘彦直也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骑术。
那货洋洋自得,纵马飞驰,冲车窗内的刘彦直父子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声音越来越远,渐渐不见了踪影。
“叔,他是干啥的,这么厉害。”小陈子锟的眼神中竟有些神往。
“马贼,马贼的干活。”刘彦直道,望着长山好消失的东北山林,若有所思。
南满铁路的终点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大连,彼时大连是日本殖民地,一座崭新的城市,干净整洁的不像大清朝的地方,刘彦直少不得又和儿子讲了一通甲午战争的历史故事。
这一番游历让小陈子锟增长了许多见识,而陈永仁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了,刘彦直决定结束旅程,带孩子回上海念书,但是在回程之前,还要再去一趟北京,见证一个朝代的终结。
父子俩从大连乘坐海船前往天津,在天津登陆转火车,途径杨村、廊坊、黄村、丰台、永定门,抵达前门火车站东站。
公元1912年2月12日,旧历腊月廿五,清帝宣布退位,大清朝享国二百六十八年,历经十一位皇帝,终于在内忧外患中结束了统治,黄龙旗降下,帝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不安与焦躁气氛中,大清亡了,但中国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袁世凯手握北洋重兵盘踞北方,孙文一干革命党在南京建国,下一步是战是和,天晓得。
刘彦直不管那些,他和儿子在北京过了除夕,再次出发前往上海,从天津到上海的海船头等舱价格昂贵,但非常舒适,上下船走贵宾通道,行李也有人搬运,为了陈永仁能再多捱一段时间,刘彦直不得不花这些钱。
……
回到上海之后,刘彦直先去祭拜了两位故人,霍元甲在两年前就被日本人毒害而死,而陶成章在上个月也被人暗杀,光复会分崩离析,旅社人去楼空,好在周嘉睿还在,他的事业离不开上海滩,硬着头皮也得留下。
刘彦直找到周嘉睿,请他安排入学事宜,陈子锟年岁太小,十二岁的孩子上中学还差不多,上圣约翰大学未免夸张,不过周嘉睿本事大,他是圣约翰的校董之一,送个别优秀学生入学不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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