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生好奇道:“难道不是?”
安掌柜大笑道:“他们银多铜少。而且少得厉害!但是他们即便开采出来了铜矿,也铸不成钱,没那个手艺啊!你看那些满是沙眼、拍都能拍碎的铜钱,敢要么?所以还是得卖给咱们,然后咱们炼出铜矿里的夹银,再把铜铸成钱。反卖给日本。”
顾水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能赚笔钱息。”
“光是钱息?哈哈。”安掌柜大笑道:“咱们现在,一两银子兑多少钱?”
“八百钱,多的九百钱。”顾水生老老实实答道。
“你知道在日本多少钱就能兑一两银子?”
“多少?”
“这个数。”安掌柜竖起两根手指。
顾水生颇有些不可思议,失声道:“两百?一两?”
安掌柜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顾水生说不出话的样子,笑得更灿烂了。
小二上来传菜,这才让顾水生恢复了平素的镇定。
“安掌柜,请用。请用。”顾水生殷勤招待道。
安掌柜吃了几筷子菜,道:“他们如今国君失位,诸侯混战,其中有一个唤做织田信长的诸侯,去年发布法令:一枚永乐通宝可以兑换四枚恶币。他们说的恶币,就是自己本国铸的那些劣钱。若是换银两,两千枚永乐通宝可以换十两银子。这岂不是二百钱兑一两么?虽然他们的银子成色不好,不过咱们铜钱的成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哈哈哈哈!”
顾水生连连点头。赞叹道:“果然好买卖,好买卖。”
安掌柜换了口气。道:“本想跟你们掌柜的商议,看如何做成这桩大买卖。他却跑去了京师。”
“无妨,待他回来,总有的是机会做生意。”顾水生说罢,又为安掌柜斟酒布菜,殷勤非常。
待两人酒足饭饱。顾水生会了钞,将安掌柜送到家,然后才回了徐家的布行总店。
仁寿堂那边日常工作由程宰负责,顾水生更多时候还是在布行研究账目,仔细安插人手。离间以前的老人。这工作虽然不甚合意,却锻炼出了与人交际的本事。若是以往,要他如此巴结人家,即便有心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躺在床上略略休息了一番,顾水生翻身而起,叫跟他的学徒打了盆水,擦洗之后整个人精神百倍。他铺纸研墨,将今日与安掌柜的对答一字不漏地抄写下来。仔细读了一遍,方才誊抄干净,放入信封仔细用蜡封印,旋即找人送往京师,呈交给佐哥儿。
“一定要亲手交给佐哥儿!”顾水生对找来送信的学徒道:“见到佐哥儿之前,此信决不可离身。若是有意外,哪怕烧了信也不能让人看到。”
学徒满眼郑重:“人在信在!不交到佐哥儿手里,我便不回来了!”
“好。”顾水生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顾经理,我叫邢明凡。明亮的明,凡人的凡。”学徒郑重道。
顾水生随笔写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学徒:“去陆哥哥那儿做个出差,照小伙计算。”他又对邢明凡道:“你虽然是学徒,但是给你按照小伙计算出差补贴,一天三分。两个月就是一两八钱了。”
“谢谢顾经理!”邢明凡朗声道。
“仔细给佐哥儿的信,仔细别叫人拐了卖了。”顾水生细心关照之后,又道:“咱们这里‘经理’是称呼佐哥儿的,其他人虽然挂着经理的牌子,只叫‘哥哥’就是了。”
“是,顾经理。”邢明凡中气十足。
顾水生吸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感觉上这人年轻力壮,听说练过武,应该没有问题。
佐哥儿怎么还不回来啊!
顾水生心中暗叹一身,转念想到一个更致命的问题:佐哥儿若是回来了,还得向他交代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呢!
有了鞭策,顾水生精神头更足地开始干活了。
……
徐元佐是个心很宽的人。事情只要安排好了,他就不担心发生意外。
有些人谨慎小心,但是总是意外相伴;有些人却是命好,根本不多操心,事情总是顺顺利利。徐元佐就是后者。他将江南的事安排妥当之后,连收银子都交给了顾水生,只是在陈翼直那边留了一封金山岛开发计划书,然后就将大本营建设抛诸脑后了。
此刻,他正骑在一匹老黄马上,优哉游哉地走在通往辽阳的最后一程官道上。
这条驿路相比江南的官道略显逼仄,只能并行两匹马或是一辆车。不过尽量取直,已经很是难得了。沿途的驿站要比内地更加恪守传统,虽然驿卒也干私活,但是仍旧牢牢绑缚在驿站。按照规矩驿站该有的马骡,也都基本保持实数。
相比之下,江南的驿站已经变了质,被民间客栈渐渐取代。在有些非要冲之地,甚至连骡马都少了一半。
这或许也是辽东仍旧处于都司管制之下的战地。驿站主要是承担军事任务,也没什么官员来侵占驿站的马骡,私用驿站资源,所以才能保存得更类似开国初期的状态。
在后世很多人嘴里,甲申之变是无可挽回的,问之则曰:“明朝已经烂透了。”若是要强问下去,他们便会说:“因为根子上就是烂的,朱重八制定的规矩就是烂的……”然而徐元佐走在辽东,看到更加贴近两百年前国朝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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