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家里灶台空着么?能烧水么?”
“云间公益广济会大量收购开水,一桶开水三十文!城门口钱水两讫!”
“广济会收购成衣,棉衣!”
“收购铺盖!”
“收稀粥咯!”
“收熬好的皂角咯!”
……
背着广济会牌子的年轻人在街上大声吆喝着,恨不得挨家挨户敲门。△↗,.如果是索捐当然会被人憎恶,可下订单却是江南百姓最为喜闻乐见之事。
此刻刚过了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炉灶都空着,后院里打一桶水,烧开,成本不过是三五文的柴火钱,送到城门口就能收益十倍,这买卖做不做得来?
至于棉衣、成衣、铺盖,价格虽然没有明说,得看具体品相和用料,但是一桶水三十文的价格放在前面,谁都不担心广济会压价。甚至于有人将这种广撒订单的行为,视作接济乡里,盘算着是否有必要卖了家的旧物,换上新的。
哐!哐!哐!
三声锣响,头戴红帽身穿红袄的闲人扯开嗓子喊道:“仁寿堂袁老爷仁心义胆,捐三千两银子赈济灾民咯!”
他走了两步,又用力敲响铜锣:哐!哐!哐!
“仁寿堂袁老爷仁心义胆,捐三千两银子赈济灾民咯!”他一路喊了下去。
哐哐哐!
“仁寿堂袁老爷仁心义胆,捐……”
……
袁正淳站在家里前院,听着外面的传报声渐渐远去,良久方才叹了口气。
袁文成走到父亲身后,亲声劝道:“父亲,外面寒,进去吧。”
袁正淳拉了拉身上的暖袍:“外面凉快。”他吐出一道白雾,又道:“你们兄弟几个,有出去救济灾民的么?”
袁文成面上有些尴尬,道:“父亲,这不过是徐敬琏邀买人心的伪善之举。我们参合什么。”
袁正淳又长出一口气,化作水雾消散空中。他道:“我以前只以为你们是欠缺做生意的手段和头脑,现在才知道,你们根本没有认清楚什么才是商贾。”
袁文成嘴上没说话。心中却是不满:商贾不就是低买高卖,经营致富么?难道还要为国为民?
袁正淳看看儿子这副神态,后面的话也懒得再说了。这回仁寿堂开会,徐元佐有句话让他颇受触动,甚至重新审视自己数十年来的人生历程。这也是他带头认捐三千两的主要原因其实这回徐元佐重点在借人借物。对银子真没多大需求。
真正决定我们生死富贵的,并非朝廷官府,而是那些对咱们有需求的人。
徐元佐在会上如是说。
对商人而言,最恐怖的故事大概是太祖皇帝杀沈万三的事。当然,也有传说沈万三跟着张三丰修道飞升了。总之这都是传说故事,事实上沈万三并没有捐建南京城墙,也没有提出要替朱元璋犒劳军队,很大可能上他早在大明建立之前就已经身故了。
所以这则恐怖故事建立在“传说”的基础上,自然不能当做前辈经验顶礼膜拜。然而仍旧很多人都误以为商人的存亡兴衰决定于官府朝廷。
徐元佐却提出了另一个思路:商人兴起于民,本就是万民之中肯吃苦、有脑力、壮胆略、愿拼搏之人。如果按照“民如水。君如舟”的说法,商人自然也是水。既然是水,就有载覆舟船的能力。
那么为何还要惧怕舟船呢?
因为商人是“水之皮”,最容易被舟船上的人舀起来。一旦离开了江河湖海,无论是被拿来煮开泡茶,或是洗涤衣物,都再无反抗之力。所以危险虽然来自舟船,但根源是因为离开了人民的汪洋。
只有将平铺的“水之皮”,变成有纵深的“水之骨”,才能不怕朝廷官府。要成为“水之骨”。那就必须让其他百姓水之血肉,紧紧依附其上。
如今天灾人祸就像是血肉受到了创伤,若是不将烂肉剜去,修养肌肉。使其结痂痊愈,那么等烂到骨头上,就算大罗天仙来了也难起沉疴了。
这是个很大的道理,也是个很小的道理。
流民流寇并非只有明末才有,往前看看简直数不胜数,根本不用提前知道李自成、张献忠。就算深信大明铁打的江山不会乱。那么看看倭寇之乱呢?多少大户被劫匪抢劫、绑架?若是大家收入富裕,合法挣钱,肯如此铤而走险、泯灭良知的人决不至于那么多。
“现在拉他们一把,总好过日后被他们拉下马。”徐元佐说完就知道这次的会议并没有多少成效。因为与会众人都是江南人精,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他们不愿看道理,只肯盯着最后的银两数目看。
任由徐元佐说得再动听,在他们耳中,最终只是汇聚成了一句话:要多少银子?
徐元佐本来也不抱着寻求同志的想法,虽然有些悲哀,但是自己这张嫩脸还有些面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并没有人与他做对。这当然也是托了银子的福,若是去年包税没有赚到那么大的利润,谁肯买这个账?
袁正淳虽然听进去了,终究隔得略远,而且年纪大了,真正能做的也就是带个头,给人给银罢了。
……
冬天日头短,过了申时天就渐渐黑了。
城外的难民还是排了长长的队。
徐元佐在客栈里安排了大略方针之后,也到了城外。这回动员的“志愿者”不少,各家的伙计、奴仆都加起来,将近三百人。有浙江老兵帮忙维持秩序,开始有几个想闹事的,被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也就太平了。
老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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