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模式之下,经营者和生产者分离,而王家小店却是合一的。在养蚕季节,王家四娘负责养蚕,丈夫去买桑叶自用,多的还可以转卖给别人。等收丝之后。王家男人还要从乡下收丝,然后自己开了这家门脸房卖丝。
王家已经涉足了生丝产业的整个链条。
这样做的人家并非王家一家,而王家却是做得最成功的。
成功之处在四娘的养蚕环节。
养蚕缫丝是黄帝时代就有的行当,可以说是华夏服章之美的基础。时至今日。北丝不如南丝,因为蚕种已经发生了变化,南方的养蚕技术积累也更加发达。
南方蚕丝中,乡村几乎家家都有人养蚕,少的一张布。多的四五张布。许多人家还选育了适合当地的蚕种,收益更高。
在城市中养蚕的人却很少。因为城市居民的生活压力较轻,不需要进行养蚕这种几乎要脱一层皮的辛苦行当。其次是城市中环境难以控制,蚕容易生病,一旦发生蚕病,那可就是血本无归。所以很多新从乡村迁往城镇的妇女,虽然曾经也养蚕,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营生,转而投向安全、收效同样不低的纺织业。
王四娘在这个时代,简直属于劳模性质的优秀女性。因为家传的养蚕技术过硬。她非但在城中养蚕,而且还养得不错。虽然一年下来收益比人家多得有限,但是足以引起徐元佐的注意。
肩舆穿街过巷,很快就停在了王家生丝铺前。
几个老婆子对徐元佐指指点点,显然对于贸然闯入这个封闭社会的陌生男子颇多揣测。
一个包着抹额的老虔婆更是假意凑了过来,轻飘飘地甩了一句:“王老实回来了。”这言下之意便是:若是王老实不回来,她倒是愿意牵线搭桥。
徐元佐撇撇嘴,看到了一个面相老成的男人,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这位就是王老实?”徐元佐下了肩舆,也不需要棋妙先去给他搭架子。直接上前问道。
王老实退了一步,对这位相公先生显然有些敬畏。
“正是我家掌柜的。”王四娘从后面出来,见了徐元佐连忙道:“我家掌柜的不太会说话,相公勿怪。”说罢又转向王老实。道:“这位便是松江来的大豪客,徐相公。”
王老实期期艾艾挡在浑家前面,像是护崽的母鸡。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向徐元佐行礼的。
徐元佐也不会堕了学校的体面向个小商贩行礼,直挺挺地站在门口,道:“我来了两回。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王老实一听徐相公是来找他的,顿时轻松了许多,欠身问道:“相公寻我有什么事体?”
徐元佐扫了一眼左右的八婆,护卫连忙上前在彼此之间隔开了一道人墙。
王老实看着那敦实带着血气的老浙兵,刚刚送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咱们进去慢慢说话。”徐元佐向前迈出一步。他身材上高出王老实半个脑袋,又充满了力量,气势磅礴,碾压得王老实无从抵抗,跟着退了进店里。
徐元佐打量了一番挂在两面墙上的生丝,有些都已经泛黄了,不过据说海客并不计较生丝的成色,所以很有可能卖得出去。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站在一旁的王家夫妇道:“我是想请教一下生丝这买卖怎么做的。”
徐家对于生丝买卖只是兼营,转个转手的溢价,并没有真正设立丝行。否则以徐家的势力,真要涉足生丝产业,动静肯定不会小。
王老实连声道:“不敢不敢。”
王四娘暗暗推了王老实一,大方道:“相公是想从哪里问?”
“从最下面的养蚕人家开始说。”徐元佐这个客人坐着问话,两位主人站着答话,却显得合情合理。
王四娘笑道:“养蚕人家就是妾身这等人。天下生丝出浙江,浙江生丝出湖州。湖州生丝最好的就是吾乡的七里丝。”说话间,颇为自豪。她道:“我们乡下,家家户户,只要有女子的人家,就要养蚕。姑娘出嫁,带的嫁妆就是蚕种。所以有好种的人家,姑娘就算丑一些,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的。”
劳动人民在劳动过程中自发地育种选种,增加收益,这是十分正常的。徐元佐笑道:“你家既有好女又有好种,肯定也是被提亲的踏破了门槛。”
王家四娘颇有些不好意思,王老实却挺了挺腰杆。
王四娘也怀疑这位相公看上了她,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丈夫的面调戏她,收敛了一些好脸,道:“养蚕结茧了,就有丝客人来收丝。”她推了推丈夫,示意王老实继续说。
王老实挡在妻子面前,道:“是是,小的就是做的丝客人。哦,对,要先说缫丝。相公知道吧?蚕结茧了就要抓紧光阴了,否则蚕蛾咬了茧,就一文不值了。有些人家不会缫丝的,就得卖到茧行去,不过因为茧行花头太多,公价又低,所以很少有人卖茧,都是自家缫丝卖丝。”
徐元佐插了一句:“茧行有什么花头?”
王老实想了想,道:“有说茧太湿要压分量的,还有的算准时间关门的。”
“关门?”
“啊,因为卖茧的人家怕蚕蛾咬茧呀,所以就只有降低价钱,指望茧行快些收去。”王老实道。
徐元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节操都碎成粉了!
“我们丝客人是直接收丝。不少丝客人也要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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